近年来，国际社会不断向中国施加压力，要求人民币升值，但中国仍坚持汇率稳定的政策。与人民币对外面临升值压力刚好相反，在国内却面临实质贬值的压力，并为此必需思考目前的汇率和宏观调控政策问题。

 

　　人民币对外升值的背景

 

　　2003年1月28日，日本《读卖新闻》发表文章，指责中国在一定程度上加剧了日本国内的通货紧缩。2月22日，日本财长盐川正十郎在OECD七国集团会议上向其他六国提交通过提案，要求通过一项与1985年针对日元的《广场协议》类似的文件逼迫人民币升值。3月2日，《日本经济新闻》发表文章称“中国向亚洲国家输出了通货紧缩”。3月6日，日本国会某参议员发表言论，提出中国应将人民币升值，以减轻因输出通货紧缩而对日本和全世界经济的影响。[1]

 

　　美国国内的制造业正纠集政治力量，组成“健全美元联盟”力促政府动用贸易关税条款迫使人民币升值。尤其是2002年美国对华贸易赤字达1030亿美元，2003年中美方逆差达1240亿美元(中方统计为586亿美元)，美国2002年失业率为5.6%, 2003年平均失业率为6%，美国失业率达九年新高，“中国制造业的发展抢了美国人的饭碗”有了政治上的诉求。[2]

 

　　中国的经济持续增长，是以美国、日本为首的部分国家不愿意看到的，也由于我国出口60%以上集中在美国、日本、欧盟等国家和地区，中国和欧美之间存在的大量顺差，使双方贸易摩擦大幅上升。在全球性通缩的背景下，由于“中国制造”字样的产品在全世界都可见到，似乎中国成了世界的“制造工厂”，由日本炮制的“中国输出通货紧缩”言论有了市场，数亿廉价的劳动力便成了指责中国输出通缩的托词，并将人民币汇率问题政治化，向中国政府施加压力，提出中国应将人民币升值，试图借口汇率打击并抑制中国。

 

    人民币在国际上有升值的压力，而在使国内却有贬值的压力。

 

　　原因之一：国外的“热钱”流入。按照世界金融机构测算的结果，按购买力的评价算人民币与美元的汇率约为3元人民币兑1美元[3]，大多数人认为人民币汇率被低估，人民币肯定会升值。而且人民币一年定期利率约为2%，而美元约为0.7%、港元约为0.8%、日元低至0.01%左右[4]。与人民币的利率差和预期人民币升值，导致大量的外汇“热钱”通过某些途径流入国内。《中华工商时报》报道称，2003年上半年，中国的贸易顺差是 45亿美元，而实际外资的流入是303亿美元，加起来不到350亿。但外汇储备增长了 601亿，那么250亿除了央行的外汇资产收益以外，多余200亿美元从哪来的呢？一个解释就是由于人民币存在强劲的升值预期，有潜在套利，所以把钱流入换成人民币，等人民币升值后再进行兑换。

 

　　2004年6月末，国家外汇储备已达4706亿美元，增加673亿美元；2004年1-6月全国进出口总值为5229.7亿美元，其中：出口2580.8亿美元，进口2649.0亿美元，进出口逆差68.2亿美元[5]，而公布的1-2月实际使用外资金额才83.19亿美元[6]。也就是说，六个月就有741亿美元的余额进入境内，那么计算出有近500亿美元是通过其他渠道流进来的，中国的银行平均每天要用投放30多亿人民币来买进超过4亿的美元。这些资金可能有部分是存在银行吃利息，但相信更多的是成为了投资的资金。

 

　　一方面是巨额“热钱”的流入，一方面是政府减低人民币升值压力，央行加大货币的投放量购买外汇，而造成人民币在国内的贬值。

 

　　格林斯潘有一句话，“如果他们(中国)坚持不升值，他们自己的货币就会出问题”。
　　
　　原因之二：地方的过度投资。我国连续多年的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增长率都超过两位数，增幅明显高于GDP的增长幅度。2003年的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达到55118亿元，是GDP增长率的近三倍，占116694亿元GDP的47.2%；但中央项目只占14.2%/，增幅-2.7%，地方项目却占85.3%，增幅36.2%。；2004年头两个月固定资产投资甚至增长53%。这实质上都是用加大固定资产投资方式来拉动GDP增长。
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及增长率与GDP急增长率的对比（亿元）：

 

    各地这种以加大投资、靠投资来拉动GDP增长的方式，必然导致土地、电力、能源、交通及其它资源供应的紧张，更要求货币投放量的增大并导致物价的上升，即货币的贬值。这也是政府出台宏观调控政策的主要原因之一。

 

　　地方政府对GDP着迷般的追求，最根本的是与现行的财政税收体制有关，并引发的严重后果。

 

　　1994年我国实行分税制财政体制改革，从财政包干体制变为分税制，将同经济发展直接相关的主要税种划为中央和地方共享税，将适合地方征管的税种划为地方税。作为第一大税种，增值税按七五、二五比例中央和地方共享[8]，而正是这部分税款，对于地方的财政开支来说，是举足轻重的。如果争取到更多的投资项目，当地的财政收入自然扩大，当地的经济发展和社会发展就能得到较大的改观，同时也突现出政府的政绩。

 

　　各地方政府为了确保财源，自然是想方设法加大投资上项目，甚至想方设法争取大项目，造成各地在招商引资方面引发竞争，如土地价格的优惠、税收的优惠（可以在二五分帐之中和地方税之中减免）等等。因为其他方有项目而自己没有，或有项目而自己竞争不过其他地方，最终损失的还是自己当地的财源。例如，当地增加一个年纳税一千万的企业，当地就增加250万的财政收入，还有属于地方税的收入和带动当地的其它产业和就业等间接的地方收益。所以有些政府官员说，“不讲GDP的就是傻瓜”，这是最好的写照。如果国内的银根收缩，地方政府必然将眼光来看重境外的投资资金。

 

　　在现有的财政税收体制下，地方必然着迷于追求GDP的增长，也就必然导致重复建设（其它地方上马的项目他们也要上）、地方保护主义（不让其它地方的商品进入当地参与竞争以保证当地企业）、农民在土地上的利益受损（降低征用土地价格来降低投资者的投资成本）、政绩工程的泛滥（也可以增加GDP）、银行坏帐的增多（用行政干预等方法取得贷款来进行政府的投资或当地企业的投资，但投资效果并不理想）等一系列的问题。而更严重的还是导致地方政府的权力与资本（包括境外的资本）结合在一起，导致腐败现象的不断发生和人民群众的利益受损，影响政府和执政党的执政声誉。

 

    铁本事件就是一个实例。铁本自有资金只有10多亿元，却要上投资一百多亿元、占地6000多亩的项目，没有地方政府的从中将项目化整为零办理审批手续，没有地方政府动用行政资源来参与征用土地，没有地方政府协助获得项目所需银行贷款，这一切简直是不可想象的。[9]

 

    人民币汇率的两难选择，操纵汇率和宏观调控政策也导致一系列的问题。

 

　　如将人民币对外升值，回归应有的汇率，中国商品出口的成本必然增加，在中国数亿廉价的劳动力形成世界的“制造工厂”，2003年1-12月全国进出口总值为8512.1亿美元，经济对外依存度达60%，其中出口4383.7亿美元[10]，约占国内生产总值的30%的情况下，也必然影响中国的对外出口和国内的就业。另外，人民币升值后也打击境外投资者的信心，造成境外投资的减少。2003年外商直接投资达535亿美元，境外投资的减少，同样影响中国的经济增长和就业。更严重的是国内金融存在很大问题，大量的国外“热钱”将获利后抽逃，外汇储备和流通资金变的短缺，会出现先升值后贬值的可能甚至会引发金融危机。

 

　　然而，维持现有的汇率政策不变，坚持人民币不升值，引发境外“热钱”的流入，必须投放大量的货币来购买这些“热钱”，造成国内贬值即物价上涨，人民币的购买力下降，影响人民的生活水平特别是低收入群体的生活水平。另外人民币被人为低估而对外不能升值，另急需进口的能源、原材料、高科技产品价格不能下降，更加引发下一轮的通货膨胀即货币的贬值，也导致其他投资的进一步升温，如房地产的进一步“虚火”，因为在预期心理考虑的情况下，“热钱”投资到房地产中，无论今后是人民币升值汇率涨，还是国内贬值物价涨，房地产有较好的保值增值功能，房地产价格高企目前还很难控制。

 

　　现在，政府采取宏观调控的办法来控制经济出现过热现象，无非采取提高银行准备金率、控制信贷规模、提高利率（正在争议中）这些办法。然而这些办法很难达到政府预定的目标，也会出现一些意料不到的问题。

 

　　主要原因是控制信贷规模却控制不了境外的投资，而且国内银行利率一直高于境外的银行利率，境外的银根非常宽松，要寻求投资出路，加上地方政府对GDP的着迷般的追求，在境内投资资金被压缩的情况下，将以更低的条件来吸引境外的投资，以稳定并提高地方的GDP增长率。另外，国内企业因缺乏资金而被抑制增长，竞争力进一步被削弱，而外资企业却在同时在扩张，差距进一步在拉大。

 

　　如信贷风险最低的个人购房按揭贷款，不良贷款率不到0.5%，但行政命令的规定而使国内的银行被控制，而外资银行却趁机进入，多家外资银行正以不同方式快速接近这块令人垂涎的“蛋糕”，并且利率更低，服务更好[11]；还有外资汽车公司也在大幅度增加投资，扩大产能，如大众系有长春的一汽大众、上海的上汽大众，同时参股金杯通用，近期正计划追加几十亿欧元的投资；丰田系虽然目前只有天津丰田和四川丰田，但马上天津二厂上马多条生产线，在广州也开始建厂生产佳美和皇冠；；其他大的跨国汽车企业也正在继续对中国市场进行大规模投入[12]。因而宏观调控还难达到预定目的，反而导致国内企业（特别是民营企业）受到外资企业的更大冲击。

 

　　近期美元连续加息，有减少热钱流入的作用，如我国用加息的办法控制经济过热，实质是间接将人民币升值，境外资金因获利前景看好流入速度不会降低，投机炒作心理更加强，形成更多的炒作“热钱”，将另人民币市场化更难推进，购买“热钱”会使国内人民币投放量加大。另外国因利率提高造成国内投资成本增加，反而导致国内企业（特别是民营企业和中小型企业）受到外资企业的更大冲击。而且利率提高，也会当前低迷的股市引发更大的震荡，更会将资金抽投到房地产等投机性强的行业，对经济的持续稳定发展造成影响。

 

　　稳定汇率政策和宏观调控是一种补贴

 

　　因为稳定人民币汇率和宏观调控政策，国内企业因缺乏资金而被抑制增长，竞争力进一步被削弱，而不能控制境外的投资，外资企业却趁机“圈地”，同时在扩张自己，造成差距进一步在拉大，“内退外进”，这已经是变相“补贴”给外资企业。

 

　　另外，国家长期对出口企业实行退税补贴，这已是不争的事实。而实行稳定汇率政策，从另一角度来看同样是将国内的涨价来补贴出口。因为稳定汇率，才能使出口产品的出口换汇成本不上升，但稳定人民币汇率，不得不投放大量的人民币来收购流进来的外汇，而货币投放量过大则引起通货膨胀，通货膨胀的后果最终由国内消费者来承担，实质上就是用国内承担通货膨胀来补贴出口，也可以说是——“内销补贴出口”。

 

　　近几个月，在实施宏观控制的情况下下，中国国内物价仍然上升。自去年下半年以来，全国物价水平呈总体上升趋势，7月份，全国居民消费价格总水平比去年同月上涨5.3%，全国工业品出厂价格上涨6.4%[13]。这些都有一定部分在补贴出口。

 

　　物价上涨，其中有耕地减少和以往粮价过低使粮食种植面积减少而导致粮副食品价格上涨，以及国际市场石油等能源价格上涨而造成的原因，政府的解释除上面原因外，是一些项目如钢铁、汽车、氧化铝等行业的投资过度。其实有部分是市场心理预期造成的，如按市场规律，这些投资转为商品的产出供应市场后，供求关系和价格也就回归正常了。那些上亿、甚至上百亿投资的投资者，难道就不懂市场规律？如果因过热就用行政行为把他们叫停，市场上仍要承受过高的价格，那么原有存在的企业会就为政府叫好，因为过高价格部分也就是补贴给了原有企业。

 

　　相关结论

 

　　目前宏观调控和稳定汇率政策存在两难选择，混在一起执行，并非相得益彰，还会相互抵触，相互化解效果，政府必须引起重视。

 

    这次宏观调控的对象最主要是地方政府行政主导的、对GDP的过度追求而造成的过度投资，面对的是深层次的问题，如财政税收政策、土地政策、金融投资政策以及地方政府的政绩考核制度等等问题，并非只是通过控制信贷规模和利率等行政和经济手段能起到实质性的效果。而应该以这次宏观调控为契机，将政府的各种体制性障碍进一步加快改革，逐步转变政府的职能，作为下一步深化改革的开始，不能再简单地用前四次的宏观调控策略，也就是先解决内部的体制性问题。

 

　　总之，人为地将市场规律进行扭曲，只是得到暂时的或某一方面的结果或好处，始终是要回归原来的规律的。就像一条河流，你把河水堵起来，暂时是没有河水往下流，但最终会有两个结果，一是堤坝泄洪，二是漫堤（或缺堤）改道。

　　诚言，修堤坝肯定会淹没一些地方，这就要看这堤坝是否能发挥巨大的作用了。

 

    参考和引用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