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以往的五年计划比较,“十一五”规划的最鲜明特点是“坚持以科学发展观统领经济社会发展全局”,而要做到以科学发展观统领全局,则必须做到六个“坚持”,其中摆在第一位必须坚持的原则就是“必须保持经济平稳较快发展。发展既要有较快的增长速度,更要注重提高增长的质量和效益,加快经济结构的战略性调整。要进一步扩大国内需求,调整投资和消费的关系,增强消费对经济增长的拉动作用。正确把握经济发展趋势的变化,保持社会供求总量基本平衡,避免经济大起大落,实现又快又好发展。”
自1978年起,中国在改革开放的道路上已经走过了27年,改革开放极大地促进了经济发展,27年经济的平均增长率在9·4%,其中“十五”时期的平均增长率为8 ·8%,而近三年为9·5%。这27年中,中国经济也经历了许多次“大起大落”,例如1979~1980年的“洋跃进”,以及1984~1985、1987~1988、1992~1993年的三次景气波动。以前时期的出现的经济增长率的明显起伏尽管原因各有不同,但对中国的经济增长都造成了不同程度的伤害,因此是政府希望通过宏观调控所极力避免的情况。
从“六五”到“十五”的情况看,经济增长率的波动情况有减弱的趋势。“六五”时期,年度经济率的波动幅度为290%(为最高年度增长率与最低年度增长率之比),“七五”时期为305%,“八五”时期为54%,“九五”时期为35%,“十五”时期为27%,说明中国政府在市场经济条件下统驭经济的能力正在日趋成熟。中国马上要进入“十一五”时期,那么在新的五年中,我们是否有能力继续保持中国经济“又快又好”的发展势头呢?
对这个问题,应当说我们正在面临着巨大的挑战,因为经济增长中已经酝酿着许多不稳定因素,其中之一就是收入分配差距不断拉大所造成的消费需求不足。世界主要发达国家的历史经验证明,即便是在工业化快速推进时期,消费需求占社会总需求的比重也在60%左右,到了工业化后期还会进一步上升到80%。中国在改革开放前,由于在计划经济条件下实行了高积累、高投资的政策,相应压低了消费需求的比重,但是改革以后进行了调整,消费率也出现了上升,从“六五”到“九五”,消费率平均为61·3%,其中“九五”时期为59·4%,但是进入到“十五”时期,消费率却出现了急剧下降的趋势,2004年已下降到53%,根据今年以来投资增长和贸易顺差的情况判断,2005年的消费率可能会进一步下降到50%甚至更低。
消费率下降的另一方面,就是投资率的上升,“十五”第一年即2001年,投资率为38%,去年已上升到44·2%,今年估计会继续上升到46%以上。从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相对于GDP的比重看,2001年为38·2%,2004年为51·5%,今年前三季度又上升到53·7%。
要保持经济的较快增长,必须有足够的需求拉力,“十五”期间中国经济再现较快增长的势头,从投资率的不断上升看,主要是被投资需求拉动的。在整个“十五”期间,投资对全部需求增长的贡献高达59·7%,其中近三年更高达62·4%。由于今年中国的贸易顺差可能达1000亿美元,相当于GDP的5%,比2002年上升了2·4个百分点,所以可见近三年消费对新增社会总需求的贡献只有35·2%,仅仅刚高过三分之一,这种情况可以说是世界罕见。
投资需求高涨与消费需求萎缩的背后是收入分配问题。在传统计划经济体制下,收入分配是“大锅饭”体制,这种体制极大地挫伤了企业家和劳动者发展生产的积极性,因此成为改革的目标。在1993年11月举行的党的十四届三中全会上,提出了“效率优先、兼顾公平”的原则,就是为要在中国全面建立市场经济体制,在分配体制方面的重大突破。经过十多年的努力,中国在初次分配中已经成功地打破了传统体制的束缚,建立了符合市场经济要求的新的分配制度,但是现代市场经济国家普遍实行的社会转移分配制度的建设,却没有及时跟上,由此形成了社会收入分配差距急剧拉开的局面。从衡量收入分配差距的普遍指标“吉尼系数”看,中国到上世纪90年代初期还只有0·3,到90年代中期已上升到0·4,目前则已超过了0·45。
收入分配差距扩大不仅是一个社会问题,也是一个社会再生产循环是否能通畅进行的问题。社会的再生产过程由生产、流通、分配和消费这四个环节组成,分配环节扭曲,社会再生产的其他过程也会随之扭曲。这是因为,收入分配差距的扩大的结果,是导致经济增长的成果不断向少数人手里集中,而社会多数成员的收入水平无法随着经济发展而相应提高,甚至可能下降,这样就会扩大储蓄和投资与生产规模,而导致社会的消费能力不足,其结果是导致生产过剩矛盾。
分配扭曲导致生产规模与消费规模不对称,这并不仅仅是理论分析,而是市场经济国家的通病,生产过剩危机就是由于这个原因而爆发的。在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发生周期性的生产过剩危机,已经有200多年的历史,第一次生产过剩危机出现在1825年的英国,当时英国的人均GDP还只有300美元,钢产量还只有50万吨,可见危机的出现与经济发展的水平无关,与采用何种分配体制则是直接相关的。
生产资料占有制的实现形式,是对社会财富的分配,或者说,有什么样的产权制度,就有什么样的分配方式。在已经进入市场经济体制的中国,由于生产资料也可以参与分配,就难免出现社会财富向少数人手里集中的情况,出现投资和生产规模过大而消费规模过小的情况,也没有什么奇怪。
从实际情况看,本次投资高潮起于2003年,由于投资的主要方向是重工业,而重工业的投资周期平均为5年,所以到2007年将接近本轮投资周期的终点,届时就会出现大规模的产能集中释放的局面。今年以来,投资、消费和出口的增长速度都不低,但许多重要生产资料的价格却不断下跌,贸易顺差也不断加大,这种情况实际反映的就是,在需求高增长的同时,供给能力增长却得更快,已经表现出产能过剩逐步加剧的前兆。到本轮投资高峰过去的时候,投资增长率会出现明显下降,而在收入差距拉大的背景条件下,消费规模却难以同产出规模相适应,如果仍然向近三年的情况,只能提供35%左右的需求增量,则经济增长率就有可能从目前的9·5%,下降到5%左右了,如此,经济增长则难免在“十一五”时期出现再一次“大起大落”。
所以,党中央关于“十一五”的建议中指出,要保持经济的平稳与较快增长,必须“扩大国内需求,调整投资和消费的关系,增强消费对经济增长的拉动作用”,如此才能“保持社会供求总量基本平衡,避免经济大起大落,实现又快又好发展”。因此党中央的“十一五”建议把这个问题摆在“六个必须坚持”的第一条,是有极强针对性的。
不仅如此,在“建议”中,还提出了“要更加注重社会公平”的要求,并且对合理调节收入分配问题进行专门论述,提出要“着力提高低收入者收入水平,逐步扩大中等收入者比重,有效调节过高收入,规范个人收入分配秩序,努力缓解地区之间和部分社会成员收入分配差距扩大的趋势。注重社会公平,特别要关注就业机会和分配过程的公平,加大调节收入分配的力度,强化对分配结果的监管。”等等,都显示出对调整分配关系问题前所未有的关注,并已经把其作为“十一五”期间的一项重要工作。如果说收入分配差距只关系到社会稳定问题,党政府还可以用比较长的时间来解决,而若在近期内已经可能威胁到经济的平稳、较快增长,则是党和政府必须加紧解决的问题了。
2005年10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