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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只手·君主的权力基础
作者:张建平    发布:2006-01-23    阅读:2529次   
 需求是决定一切的中心,这是2+2经济学思想的一个重要原理。但是,这不是《西方经济学的终结》的发明创造,而是基于行为科学理论的一个顺理成章的推理。
 关于需求至于经济学的作用和地位,经济学泰斗萨谬尔森也有论述。萨谬尔森有一个著名的“双重君主论”这样赞美自由市场机制:“整个体系运行过程中,没有任何人进行统一指导或强制运作,成千上万的企业和消费者自发地进行交易,他们的活动和目的通过看不见的价格和市场机制得以协调。”“没有任何人决定生产多少肉鸡,货车开往那里以及超级市场何时开业,然而,最终当你需要之时,食品便会出现在商店里。”萨缪尔森接着总结到:“谁统治市场经济?若仔细考察一个市场的组织结构,我们就会发现消费者和技术是市场的双重君主。”
 但是,这段对消费者来说颇具煽情的“君主说”却是错误的。和2+2的需求思想的重大差异在于,2+2理论是同时考虑两个需求者对两种商品的需求,而西方主流经济学往往考虑的是单方面的需求者——这个需求者有一个特别的身份名称——消费者对消费品的需求。
 如果考虑交换当中有两个需求者,那么决定一切的需求就是双方的需求,换句话说,需求就必然地是指“有效需求”,因为平等自愿的交换原则决定了单方面不可以将自己的需求强加于对方。
如果我们用发生在现实里的事件来仔细对照萨谬尔森上述读起来令人喝彩的对自由市场秩序的赞歌的话,我们会发现,萨翁的君主论不能够成立。市场不仅仅要照顾消费者的需求,同时必定不可忽略厂商的需求,而所谓的“技术”君主从来都不是一个问题。
 现实当中我们处处可以看到消费者君主的无能为力:当消费者想要住上宽绰明亮、地段繁华但是又价格低廉的房子的时候,他们注定是失望的,都市的繁华地段上并没有宽敞明亮的低价房屋;我们看到,当春节回家过年的人们涌向铁路的时候,拥挤不堪的铁路一如既往如期而至地涨价;我们看到,当钢厂拿着大捆的美金去买铁矿石的时候,却没有人愿意按照钢厂一厢情愿的价格卖给他们;我们看到,穷人家的孩子也想过一个丰盛的春节,但看到失业的父母那羞涩的钱囊时不得不变得沉默……
 因此,正确的说法应该是这样的:当消费者手中挥动着足够的钞票说他需要肉鸡的时候,肉鸡才会出现在商店里;而当消费者挥动着空手说需要肉鸡时,肉鸡并不会出现在商店里的。
 
 “交换”是用“有效的支付”来定义“需求”的,如果你说你需求,你就要拿出“支付”来,如果你不拿出“支付”来,你口头声称的需求没有人会当真,因此,市场上的需求是“无情无义”的,是冷冰冰的。一方的需求是否有效,要由交换对方来认可,而不是自己说了算。或者说,自己的需求的有效性,取决于自己是否可以满足对方的需求。
 因为经济学考虑的不是单方面的供给而是交换,所以“有效需求”意味着“有效的支付”,而有效的支付意味着交换是建立在盈余基础之上的,不单单是如此而且是建立在两个盈余之上的。换句话说,只要“交换者是趋利避害的理性人”和“交换是双方自愿的行为”这两点不被否认,经济学所考虑的需求就必然是指有效需求,有效需求就必然是建立在两个盈余之上的需求。
 也就是说,交换者君主的权力基础是有效的支付,这个君主不能像政治君主那样至高无上地命令他人,只能和他人协商,因为对方也是权力平等的君主,交换是发生在两个私有王国君主之间的事情,而不是发生在一个私有国君主和其国民之间的事情。厂商并不是在萨翁把消费者吹捧为君主之后就变得像一个老实巴交的臣民般可怜兮兮。
 趋利避害的理性人、需求决定一切、经济学只考虑有效需求,这三点是成一线的,即“经济学只考虑理性人的有效需求”。在私有制前提之下,任何单方面的交换者都不可能是市场王国里的“君主”。单方面的君主不过是一种“自恋”情结。
 
 需求是一切的中心,这是探究市场动力学的思路的结论。而在市场动力学方面最为有名、早过萨谬尔森两个世纪的当属亚当·斯密。斯密“看不见的手”的理论是这方面最有名的论断,以至论证“看不见的手”的运作机制成为后来经济学家们的主要课题。而现在我们看到,所谓“看不见的手”其实就是交换者的需求,需求是推动市场运作的最终动力。只不过推动市场运动的手有两只而非一只。市场虽然看不见挥动着的手,但是,可以从摇曳在空中的商品和货币选票判断出手的存在,就如同天文学家可以从周边星体的运动判断出看不见的黑洞的存在一样。
 在2+2的价格决定机制里(即“鸟笼理论”)(张建平,《西方经济学的终结》,中国经济出版社,2005版,第五章“夺回拍卖师手中的定价权”),价格表现为一个区间形式,而两个交换者分别掌管着这个价格区间的一个边界,掌管价格区间左边界的通常被叫做“卖方(家)”,而掌管右边界的习惯被称为“买方(主)”。由于左右边界是分属于两个独立的私有者掌管着,用数学的语言讲即“左、右边界是没有函数关系的独立变量”,因此,整个价格区间的运动并不是单方面边界的运动可以决定的,至于成交价格在一个确定的价格区间内的落点,则依然是具有不确定性,“成交价只是瞬时落在价格区间之内的一个点,而这个点会落在区间内的哪一个具体位置事实上仅仅是一个概率问题”(同上,P234)。“决定价格区间的边界的量都是时间的函数,因而其本身的运动也是瞬时的。显然,价格本身的运动具有四种类型:膨胀,或缩小,或平移,或几种运动叠加。即使我们可以把这种运动描述清楚,仍然面临着成交价格在区间内的落点的随机性问题。成交价格就像是鸟笼子里的小鸟,小鸟的位置由价格鸟笼限定,但它在所限定的空间内是自由的。要想确定小鸟的确切物理位置,首先要知道鸟笼是否更换了,以及主人会把笼子提到哪儿去,并挂在哪棵树上”(同上,P234)。有时,成交价格的运动甚至表现出和价格区间中心运动相反的走势,“事实上,如果没有其他限制条件的话,对于2+2来说,我们无法估计价格点最终会落在区间内的哪一个具体的位置,因为区间内的每一个点都是合乎双方的交换条件的。”(同上,P234)往往要依靠交换双方之外的另一套规则来确定。
 两个君主的两只手总是试图把价格区间向着相反的方向推动,因为他们都是趋利避害的理性人。两只手不仅仅决定了市场的存在,当然也决定了市场的消失。任何一只手中挥动着的“支付”不能让对方动心,则交换就不能成立。同样,任何一只手把自己掌控的边界推过了对方的边界,交换也同样无法成立。但是,不论成交或者不成交,都是两位君主的意旨的表示,君主总是有理的,因此,任何把“交易清淡”看作一种错误并将责任推给两个君主之一方的说法都是对两位君主意旨的违抗。
 在2+2理论当中,交换者才是真正的君主,如何交换即按照什么样的交换比例(价格)进行交换是由两个君主协商决定的结果。而在西方主流经济学1+1的思维模式里,价格机制这只“看不见的手”是高于交换者君主的上帝之手,就像牛顿把天体运动归结为上帝的推动一般。均衡分析的先驱者WALRAS给这个高高在上的上帝起了个经济学的名字,复姓“拍卖”单字名“师”。在主流经济学当中,价格是一个自变量,而不是一个有两个交换者的需求决定的结果。所有的西方主流经济学都在讲交换者是如何根据从拍卖师上帝那里得到的价格指引进行需求决策的,交换者趋利避害的理性人特征不见了,变成了惟上帝意旨行事的无脑人。
 或许有人疑问:两个君主果真是平等的吗?当然不一定是。经济学上“交换者平等”的含义仅仅是指“交换是自愿进行的”,仅此而已。现实的私有制经济当中,两个交换者君主的国度大小和资源状况会有差异甚至是很大的差异,强国之君往往会仗势欺人欺压弱国之君。小国之君对大国之君拥有的资源和国土的合理性提出质疑的情况也时有发生。在市场上,当厂商君主强大于消费者君主的时候,会形成一个“卖方市场”,产生“店大欺客”的现象;而当消费者君主强大于厂商君主的时候,则会形成一个“买方市场”,产生“客大欺店”的相反现象。而不论是“店大欺客”还是“客大欺店”,只要是自愿被“欺”的,就只能解释为这是一个公平的市场。
 
 在传统的经济学当中,价格和价值往往混为一谈,由此,“价格决定”和“价值判断”往往也被混为一谈,这种混淆的表现就是视价格由所谓的成本决定的。因此说,成本决定价格的思想其实也是1+1的思维方式。要知道,在任何一宗交易当中,都有两种商品存在,因此有两个商品的制造成本存在,而作为交换比例的价格只有一个。持有某种商品的交换者对自有商品的价值判断的确是受到持有商品的成本的影响,但是,这仅仅表现为对自己所接受的价格底线的设定,而不是对价格区间另一边界的干预,因为那里是另一个私有国君主的领地。也就是说,成本因素影响个人的价值判断,但是并无法决定涉及另一商品的交换比例。
 
 因此可以说,市场里的确有双重君主,但不是萨谬尔森所说的“消费者和技术”,而是两个交换者。至于国家干预这个所谓“看得见的手”,实质上不过是看不见的两只手当中那一只比较强劲的手的偶尔显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