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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TO的耻辱—评用替代国价格计算非市场经济国的成本
作者:茅于轼    发布:2006-05-23    阅读:2185次   

    WTO认准了中国在15年之内成不了市场经济国家(从2003年算起).在此期间中国必须接受一项奇怪的规则,即当中国被起诉有倾销嫌疑时,要拿替代国的价格来计算中国企业的成本.从而判断企业是否定价低于成本,犯了倾销的错误.

    世界贸易组织的工作目标是通过促进自由贸易,来改善资源在全球范围内的配置,从而提高经济效益,为世界人民谋福利.这个道理是确实能够成立的.举粮食生产为例.假定由于世界人口增加而需要生产更多的粮食,这部分粮食应该放在哪儿生产,然后出口到需要更多粮食的地方?显然,应该放在生产成本最低的地方.各国由于人口密度,土壤,气候,交通等等条件的不同,粮食的生产成本和供应的成本是不同的.这就是比较优势.测量比较优势的方法就是比较生产成本的高低.生产成本低的地方具有比较优势.

    然而比较成本涉及到两个价格问题.首先是国内的粮食价格是否真正表示了它的生产成本,其次是该国的汇率(即买卖外汇的价格)是否准确.这两个价格中任何一个出了问题,测量国家之间比较优势的结果将发生错误.在自由经济的国家里,绝大多数的交换是充分自由的,任何一种商品都可以卖得掉,也可以买得到.商品之间可以买卖,因此可以不受限制地按照价格的比例,从一种商品转换成另一种商品,这个事实就证明了价格能够测量真正的稀缺性.在自由经济的国家里,价格能够显示真正的成本,而且价格低的国家自然具有出口的优势,因为他们能够通过出口赚钱.所以自由贸易自然而然地改善了国家之间的资源配置.相反,如果交换不自由,比如买粮食需要粮票,此时粮食的价格显然低于其真实成本.如果允许自由贸易,很可能真实成本高的地方出口到了成本低的地方.这样对双方都是不利的.自己这一方没有发挥比较优势,靠价格补贴出口,增加了财政负担;对方本来能够发挥优势的机会被扭曲的价格破坏了.所以自由贸易只适合于自由经济的国家之间,也就是市场经济的国家之间.

    WTO规定对非市场经济国家,纠正价格扭曲的办法是用替代国的价格计算成本.这样规定的经济学根据是,非市场经济国家的价格是扭曲的,成本的计算不真实.表面上看定价高于成本,但是因为价格的扭曲,真实的成本可能高于所标的价格.为了求得企业的真实成本,别无他法,必须找一个没有扭曲的价格结构来计算真实成本.市场经济国家的价格结构没有扭曲,所以要找一个尽量接近的市场经济国家作为替代国,然后用替代国的价格来计算该企业的成本.

    这样的规定看似合理,其实有许多问题.首先,用什么标准来衡量一个国家是否是市场经济国家?大家知道,世界上不存在完全的自由竞争,因此价格扭曲是普遍现象.即使是作为市场经济模范的美国,同样有许多价格是扭曲的.美国的经济学家经常批评他们的价格扭曲.所以扭曲只是一个程度的差别.于是问题就来了,扭曲到什么程度算非市场经济国家?这里既没有一个客观的测量方法,更不存在任何客观标准.所以判断是否是市场经济国家变成一场政治谈判,就是比较政治力量的博弈,无道理可言.

    其次如何选择替代国?替代国必须是所谓的市场经济国家.否则它本身的价格也存在扭曲,算出来的结果当然不能算数.要求在经济上尽可能接近的国家,那么拿什么标准来衡量接近不接近?事实上过去曾经拿新加坡作为中国的替代国.新加坡经济上接近中国吗?可以肯定地说,一点儿也不接近.我们知道,价格结构取决于许多因素.主要的有产业结构.可是新加坡是一个岛国,没有农业,而中国是一个农业大国,有60%多的农民.价格结构又取决于经济规模,新加坡只有几百万人口,中国有13亿人口,根本不可比拟.经济结构又取决于地理条件.新加坡地处赤道,而中国处于北温带.价格结构又取决于经济发展水平.新加坡是发达地区,人均收入为中国的五倍(以PPP衡量,2001年).这两个地区的经济差别极大.怎么可以拿新加坡的价格来算中国企业的成本?岂不是天大的笑话!中国的价格确实有一定的扭曲,但是无论如何比用新加坡的价格所造成的扭曲要小得多.这就是WTO所规定的解决价格扭曲的办法.造成这样的错误是WTO的耻辱.

    用市场经济国家的价格计算非市场经济国家的成本,这里存在着逻辑上的根本矛盾.市场经济国家都是发达国家,人均收入都很高,而非市场经济国家多半是发展中国家,人均收入比较低.价格结构和经济发展水平有关.拿发达国家的价格去计算发展中国家的成本,根本就是错误的.

那么出路何在呢?其实,世界银行等国际组织很早就提出了用影子价格计算真实成本的方法.在中国改革开放初期,世界银行来到中国,就用影子价格计算项目的经济可行性,取得相当好的效果.世界银行和亚洲开发银行都制定了详细的影子价格表.但是随着中国经济的市场化,价格扭曲越来越小.现在这些国际组织早已放弃了中国影子价格的概念,直接就用市场价格作计算.事实证明,用中国的市场价格计算经济可行性,没有发生过失误.这也证明了WTO认定中国在十五年内不可能成为市场经济国家是荒谬的,与大多数国际组织的判断是相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