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于轼  论坛成员、北京天则经济研究所常务理事

 

我今天讲的题目是经济学里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就是“什么导致了经济增长”。不管是经济学家、社会学家，还是政治家，没有不关心经济增长的。我们每年现在有9%的增长率，是怎么得到的呢？这个问题关系到每个人的生活，所以全世界的学者、政治家都在探讨这个问题，发展经济学就是研究这个问题的。对于这个问题有各式各样的答案，有的说首先要有储蓄，有资本，有投资，这样才能够扩大再生产；有的说，储蓄怎么来？还是要靠技术，有了技术，效率提高了，老百姓才有多余的钱储蓄，所以经济增长靠的是技术；也有人说，技术怎么发生的？还是由于教育，所以还得靠教育。各种学术观点都有它的道理，今天我就谈谈我对这个问题的看法。 

 

 

 

今天我带来了几张图，是我从三本书上抄下来的。这本书是《全球通史》，去年翻译的，是一个美国的历史学家写的，写了公元一千五百年以前的《全球通史》，（还有一本1500年以后的《全球通史》）。

    从一百万年以前最早的人类还是猴子的时候就开始研究，一直到公元一千五百年。我们看这张图，它反映了公元零年到现在2000年中的人口变化，以及寿命的变化。2000年以前人口是2.3个亿，到了公元1820年，人类有十亿四千万，现在人口是多少？63亿。在过去的一百万年里，人口增加了42倍，后来八千年中增加了25倍，最近的200年，也就是1800年到现在，增加了6倍，从十亿增加到六十亿。它们的年增长率是多少呢？过去一百万年是0.00037%，过去的八千年每年增加0.04%，最近这200年每年增加差不多1%。如果把增加率进行比较，把过去一百万年的增长率看作是1的话，那么最近八千年的增长率就是108，最近200年的增长率是2430。这是人口的增长变化，我们可以看到，这个增长是加速度的。

    这张图又把它放大了，是公元一千六百年到两千年这400年的历史，这张图出自世界银行的《2005年世界发展报告》。

    人均GDP在1600年的时候大概是几百块钱（国际元这个单位比较复杂，我就不解释了），到了1800年，我们看这条线上升了，最上面的线是欧洲的西部，包括英国、法国、德国这些国家；底下这条线是东欧，它上升得比较慢，到了1900年才开始慢慢上升；还有拉美，拉美跟它差不多；再往下这条线是亚洲，包括中国；还有非洲，非洲到现在还不行。

    人的平均寿命在公元零年的时候是24岁，到1800年的时候是26岁，才长了2岁，现在全世界平均67岁，我们中国是70多岁。 

通过这些图，我们可以看到一个现象：我们处于一个经济高速增长的阶段，特别是最近20多年，经济增长得非常快，这种增长能不能维持呢？在我看来，大概还能继续几十年到一百年，再往下不可能永远这么增长下去。现在平均寿命已经到了60多岁，我们设想一下，活100岁也许还有可能，110岁也许还有希望，但是你要是活150、200，再像过去那样，在200年里增加三倍，这个可能性恐怕是没有的。因此，我们这代人处于一个非常特殊的时代。我曾经做过一个计算，从公元零年到现在，在这个世界上活过的人大概有2500亿。我们这代人处于一个很特殊的时代，是一个高速增长的时代。过去几千年没有过，到最近几十年刚发生，将来也不会这么增长下去。 

   通过这些图，我们得到了一个很肯定的印象，就是经济增长大概从19世纪，就是1800年开始。讲经济增长开始的过程，刚才我讲的是竖的比较，从历史来看，我们也可以做横向的比较，从各个国家来进行比较。现在还有很多国家没什么增长，很困难，吃不饱，甚至饿死人。也有很多国家，像中国，在全世界大概算是最好的了，经济增长9%。所以不管横着看，竖着看，差别非常大，我们能看出什么问题来呢？什么导致了经济增长呢？我们在过去20多年，为什么经济增长这么快？一个简单的答案就是，我们搞了市场经济，从计划经济变为市场经济，慢慢的我们的财富增加了五、六倍，现在中国人很有钱了，这个变化是我们不可设想的，在20年以前，谁都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变化。我们的增长是怎么来的呢？靠的是什么？我的解释就是，靠人与人自由的交换，也就是市场经济。人与人平等的、自由的交换，就发生了财富的增长。现在世界上穷的国家为什么穷？富的国家为什么富？就是在于有没有平等、自由的交换。 

    我来解释一下，为什么平等、自由的交换能够使经济发生增长。其实这个问题是经济学里一个特别简单的问题。平等、自由的两个人交换，比如拿钱买东西，拿东西换东西，我的铅笔跟你换一个橡皮，各式各样的交换，或者定一个合同，我们合起来干一件事。不管是什么样的交换，只要这两个人同意，那一定对这两个人都有好处。如果有一方受损，这个合同就达不成。因此，之所以能够做成一个买卖，一定是双方都得到好处。这个道理从逻辑上讲是很简单的，因为有损于一方的交换是做不成的，我要占你的便宜，你当然不会干，只有你觉得合适，我也觉得合适，这件事才能干得成。如果你也合适，我也合适，那就是有新的财富增加，如果没有新的财富增加，如果我合适，你就要吃亏了，现在你也没吃亏，我也没吃亏，我得到好处，你也得到好处，一定有新的好处产生，这就是决定经济增长最关键的地方。 

    但是为什么过去人类历史没有平等自由的交换，一直到了18世纪，出现了市场经济，这才有了平等自由的交换。我的解释是，在过去的历史时代，人与人之间没有平等和自由的地位。17、18世纪，产生了人权的思想，人对平等自由产生了要求，这种要求首先在欧洲得到了承认，这个时候的交换就出现了，出现了市场经济。我觉得这一点是我们理解经济增长十分关键的一点。道理非常简单，平等自由的交换有利于双方，如果有一方受到控制，没有自由，这个交换可能是有害于另一方的。举个例子，有一个小青年给我打电话，他说我在北京打了三个月的工，老板不给我钱，我是继续干好呢，还是辞职不干好？他要是辞职不干，这三个月的工资就没了，他要是继续干，干到年底给不给钱也还不知道。这说明他已经被这个老板控制了，三个月工资在老板手里压着，没有平等谈判的机会。所以说，由于各式各样的不平等的存在，并不是所有的交换都能够真正给双方带来好处。因此，要使得真正的交换是自由和平等的，给双方带来好处，必须有一个条件，就是人跟人是自由的、平等的。平等是什么意思？就是你不能控制我，我也不能控制你。自由是什么意思？我可以跟你做这个买卖，也可以不跟你做，我跟他去做，我有选择的自由。如果我们两个人交换得到了好处，他们两个也做交换，所有人都在交换，这个社会的财富就增加了。我跟你做买卖，我赚了，你也赚了，这一点我们往往不能理解，为什么两个人都会赚呢？比如说我有一百个香蕉，你有一百个苹果，我想吃香蕉也想吃苹果，你只有苹果没有香蕉，我只有香蕉没有苹果，你也想吃香蕉，那么我们两个见面，我把我的香蕉跟你的苹果交换，交换之后，财富增加了，总数没变，还是一百个苹果、一百个香蕉，但是财富增加了。为什么财富会增加呢？因为我拿一个香蕉去换了一个苹果，这个苹果的价值比我那个香蕉的价值要高，因为我有的是香蕉，我没有苹果。对你来讲，也是相同的情况，你拿到一个香蕉，这个香蕉比你给我的苹果价值要高，因为你的苹果很多，你没有香蕉。通过交换，财富就增加了，财富和物质是两码事。 

    我们还有很多的例子可以说明财富怎么增加的。比如说我有一万块钱，我放在抽屉里什么用场也没有，现在一个朋友向我借钱，他说他有一个买卖可以做，就缺一万块钱，我把这一万块钱借给他，他买卖就做成了，我这一万块钱就产生了财富。因此，任何一个交换，比如说我买一个面包吃，花了一块钱，对我来讲赚不赚？我赚了。为什么呢？因为如果我不买面包，我自己烤面包，花一块钱不能烤出一个面包，质量不好，成本也不见得低。对于卖面包的来讲，他也赚，他的成本肯定不是一块钱，也许是八毛钱、九毛钱。所以，不管是消费的交换，生产的交换，进出口的交换，任何一个交换都是双方赚钱，如果大家都交换的话，财富就增加了。这个道理是非常简单的。

    当然也有一些例外的情况。我们两个交换，你也好了，我也好了，可是把第三者坑了，有这种情况。我们两个交换跟他本来没关系，但是不知道怎么搞的把他坑了，他的财富减少了，我们两个财富增加了，整个社会的财富就未必增加。比如污染，我向你订货，生产纸浆，你也赚了，我也赚了，但是纸浆造成污染，把当地老百姓给坑了，这就不行。当然这种情况应该讲是比较特殊的。 

    人们之间平等自由的交换产生财富，这是理解经济学最关键的一点。在此以前，在18世纪、17世纪以前，不管中国还是外国，那时候的社会不是一个平等、自由的社会，它是有严格的等级制度的一个社会。中国的社会从秦始皇或者更早一点，就是一个等级很森严的，上面有皇帝老子，底下由一品官一直到九品官，老百姓是不受保护的，往往是被侵犯的。杜甫的诗里描述了收税的官跑到老百姓家里抓人，自古以来就是这样，老百姓没有保障，特别是财产权，皇帝老子可以抄你的家，你的财产是没有保障的，县太爷也可以侵犯你的财产。到现在还有这样的问题，有些农民的土地被侵占了，没有得到合理的补偿。因此，自古以来人跟人就是不平等的，不平等的结果是什么呢？就是普通人辛苦劳动创造出来的财产很容易被人剥夺，谁剥夺？就是那些有权有势的人。与其辛辛苦苦的创造，你想办法剥夺别人不是更有利吗？所以在那个时候，人们的聪明才智不是用在更努力的创造上，而是做皇帝，做不了皇帝就做个一品官，最起码也要做个九品芝麻官，这也比当普通老百姓强。因此大家眼睛瞄准的不是创造财富，而是怎样做一个有势力的人，但是有势力的人是有限的，皇帝老子只有一个，天下不能有两个皇帝，大官也是少数人，因此他们是互相斗争的。我们看历史书，宫廷里面充满了阴谋诡计，斗争很激烈，你不耍阴谋你就吃亏。

    到了后来，慢慢的有了人权的保障，每个人都受到法律的保护，这时候人们不用担心自己的财产被侵犯，人们不是想办法去侵占别人的财富，而是想办法自己创造财富，这就使得财富生产的积极性大大的提高。所以你看我们近200来年发明了这么多东西，现在有计算机、飞机、数码相机，都是这200年内发明出来的。并不是现在的人比过去的人聪明，而是因为现在你有了发明就能得到好处，发明就是发财，过去你发明得不到什么好处，没有交换的自由。大家知道，中国是发明印刷术的国家，我们的刻板印刷在唐朝就有了，后来变成活字印刷，刻板印刷是一块板，活字印刷是一个一个字，这个字可以调来调去，叫活字印刷。从刻板印刷到活字印刷花了多少时间？花了400年，进步非常的慢。现在我们使用的计算机两年就可以更新一次，技术也复杂得多。为什么从刻板印刷到活字印刷隔了400多年，那个时候的人不见得比现代的人笨，古代人的诗文写的很好，现在人们写不出来，就是因为他的脑子不用在发明上面，而是用在写诗作画上面。现在大家都要发财，怎么发财？你要创新，有新的技术，新的管理，你才能够有新的收入，因此财富就很快的增加了。 

    这一点变化非常重要，你是侵占别人的财富来享受呢，还是自己创造财富来享受？那就要看哪个成本更低。如果你不用花费很大的成本就能够侵占别人的财产，那你一定会侵犯别人从而得到享受。法制的概念就是人人平等，没有特权可以超越法律，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受到法律的保护，这个时候你要侵犯别人，成本就很高，不如自己去创造财富。为什么这么多人打工一个月只挣几百块钱，他也不去侵犯别人呢？因为侵犯别人的成本很高。所以人类历史进步表现在什么地方？就是使得你侵犯别人的成本提高了，而且没有人可以例外，谁都一样，你当了大官也不能侵犯别人。 

    现在我们看全世界不同的国家，为什么有的国家富，有的国家穷？道理也在这，在富裕的国家，人与人比较平等，侵犯别人的代价比较高。在穷的国家，有特权存在，特权者可以逃避法律的制裁，法律管不着他，他就容易走侵犯别人财产的道路。其实人都想用最少的代价得到最多的报酬，这是好的一面，技术的快速进步，就是有这个心理的存在。但是也可能走向坏的一面，可能会做坏事，搞欺骗、贪污，不管中国人、外国人都是一样。不过中国人这种毛病比较多，原因并不是中国人天生就坏，外国人天生就好，而是我们的制度有差异。我们并不是说发达国家就没有坏事，它们照样有坏人，只是他们做坏事的成本更高，干一点坏事非常容易被揭露。我们知道克林顿跟莱温斯基有婚外恋，这对老百姓没有太大的伤害，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但是这件事被揭发出来之后，克林顿要作伪证，差一点就下台了。他们那个地方没人有特权，你就是当了总统，你的一举一动也在大家的监视之下，要小心一点。尽管如此，美国的丑闻也还是不断，所不同的是，它是一个法制社会，谁也不能逃脱法律的制裁。 

   我们知道，现在除了极少数的国家，像北朝鲜、古巴，他们还不被承认是市场经济，其他90%的国家都走上了市场经济道路。尽管同样走向市场经济，但有的走得好，有的走得差。我们经常说拉美式的市场经济，或者说拉美式的资本主义，它坏在什么地方？它就是有特权，有钱的人有特权，钱权勾结，这就使得人与人不平等了。所以像美国这样一个国家，钱跟权能不能勾结？也是有勾结的。大家知道辛普森案，他是黑人，是电视节目主持人，很有钱，他把离了婚的老婆给杀了，连老婆的男朋友也给杀了，被控诉后，他花了一千多万块钱把这个案子摆平了，通过制造舆论，最后竟然逃脱了惩罚。像这样的事也是有的，所以不管哪个社会，这种问题都存在，问题是代价相当高，一千多万花掉了，而且臭的不得了，他在美国社会等于是消失了。 

    我们国家现在是怎么致富的？就是因为我们有平等和自由。早先的时候农民不可以进城，没有这个自由，现在农民可以进城。当然他的自由还差一点，还有很多不自由的地方，跟城里人比他们受的限制更多一些，这些问题都在逐渐解决，要让他跟普通人一样有充分的自由。为什么农民的孩子要拼命的考大学？他要摆脱农民的身份，所以他要非常下功夫，这可以说是比较现实的一条道路，否则的话很困难。现在我们有越来越多的机会给农民，早先的时候我们不能创业，你要开工厂，那不行，说你走资本主义道路，连老太太养只鸡下个蛋，那都不行，都是“资本主义的尾巴”。现在我们可以开工厂，可以办企业，也可以摆小摊，也可以办公司，自由度大大增加了。早先的时候谁能出国？党员、高级干部，现在农民也能出国，你只要有钱，有能力，拿到签证，买了飞机票就可以走，不需要政府批准。现在我们的自由比过去多了，为什么自由能够增加产出呢？因为人流动的时候，他总是找到他能够创造财富最多的岗位上去。不像过去，文革的时候让大家都去种地，我在农村干了十来年，不光是我，中国的知识分子年纪大一点的差不多90%多都到农村去种过地。知识分子去种地，他能发挥效用吗？他明明是个医生，是个钢琴家，你叫他去种地，那不是瞎胡闹吗？一个外科医生，你叫他拿手术刀才行，他才能发挥效用。如果让他自由流动，他一定流动到他喜欢的、感兴趣的，而且能够多赚钱的岗位。不光是人，所有的资源，都应该把它流动到生产效率高的地方去。我可以借钱给人家，我可以跟他定合同，我借钱给你，你可以给我利息，这个利息是多少？咱们两个商量，别人管不着。当然现在我们有个限制，高利贷是不可以的，这个限制是很宽的。现在的限制大概是年利息20%，你只要不超过20%都算合法的，自由度还是相当宽的。商品也是一样，商品要卖给出价最高的人，谁出的价钱高，我卖给谁。舍不得出钱的，一定是他没有办法好好的利用这个商品，能够出高价钱证明他能够最有效的利用这个商品。为什么要定一个价格呢？就是让出不起这个价格的人不能用这个商品，这样商品的分配就变得成功、有效了。

    自由为什么能够创造财富？不管钱也好，人也好，物也好，要有自由流动的机会，不但在中国流动，还要在外国流动。人可以出国去找工作，商品可以卖到外国去，赚更多的钱，这就是自由能够创造财富的原因。说到交换，我们对于交换的前提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前提，就是所有权。一个商品为什么要交换，交换的是什么？交换的是所有权。一个房子，我把它买了，我就具有所有权了，买的是所有权，表面上买的是钢筋混凝土，但是实际上买的是一个权利。如果所有权没有保障的话，你买了之后等于白买，过两天人家就把你的所有权侵犯了。最近出台了《物权法》的草案，里面规定了私人财产受到保护，就是说财产不能够随便侵犯，这个时候才有交换的可能，这些都是市场经济所必须具备的前提。人类历史对于财产权的保护经过了很长时间的认识，过去我们打土豪分田地是天经地义的，现在我们就不能够侵犯任何人的财产所有权，当然话是这么讲，能不能做到还有待观察。

    中国改革进行到现在，问题还非常多，是一些什么问题呢？还是平等和自由的问题。什么叫平等？就是法制，就是每个人都受到法律的保护，没有一个人有特权，任何权利都受到监督，没有人能够凌驾于法律之上。只有建立这样的平等关系，人才有自由。自由和平等是密不可分的，如果没有平等，就不可能有自由。没有平等是什么意思呢？就是有些人不受到法律制裁，因此他就可以侵犯你。自由并不是说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每个人得到的保护是一样的，每个人都不能侵犯别人的自由。当你生活在一个没有人侵犯自由的环境当中，你就得到了最大的保障。自由是怎么得到的呢？是每个人都不侵犯别人的自由，没有一个人能例外，每个人都不侵犯别人的自由。这个时候每个人都生活在自由的环境里头，如果少数有特权的人侵犯你的自由而不付成本，你的自由就没了，所以平等和自由是联在一起的，没有平等就不可能有自由。我们这个社会在计划经济的时候，权利上极大的不平衡，人没有自由，我不想到农村去种地也不行，你没有选择的自由，因为有些人有特权，他把我管住了，我就没有自由了。现在的雇佣关系不是这样，现在是平等的，当然我们还有好多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