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欧美来说,2009年是一个糟糕的年份。自雷曼兄弟倒塌直到如今,欧美各国尤在低迷经济的泥沼中挣扎,但中国经济已实现“V”形反转并返回了正轨,在全球经济一片萧条的时期中国的GDP增速仍然增长了8.7%。
但表象绝不代表事实,我们不能认为中国在这场危机中毫发无损,中国经济今天如此自如地就返回了正轨,反倒应是我们的忧虑所在。目前正“轻松”地行走在“正轨”上的中国经济,主要是依靠极高的信贷增长来实现的。1月15日,央行发布《2009年12月金融统计数据报告》,报告显示,2009年全年人民币各项贷款增加9.59万亿元,同比多增4.69万亿元。央行数据充分地显示了,当前中国经济的高速发展并未触及经济结构调整和社会创新复苏这个根本。也正因此,我们反倒认为这场危机事实上加剧了中国的结构性问题,也许今天的光鲜表象正是在为明天另一场严重得多的灾难埋伏笔,让中国经济重蹈危机之前西方资产价格泡沫和不平衡增长的覆辙。
要弄懂中国经济问题,我们认为还需要从经济周期这个问题的源头予以探讨。
周期发生在经济世界中,不加“预判”而只关注成堆的统计数据,这是没有意义的。糟糕的是,自阿尔弗雷德·马歇尔以来,周期问题与普通经济学却被分割成一系列互不干涉的部分——各个领域之间没有任何联系。这也正是主流经济学家为什么会对一次次的经济危机感到应对乏力的原因。惟独米塞斯(Ludwig von Mises)所代表的奥地利学派理论是个例外——周期理论与普通经济学在这里得到了有机的统一。包括米塞斯在内的奥地利学派学者们通过对银行信贷扩张的研究,对干预自由市场所造成的必然结果进行了普通经济学的分析,得出了货币的供应与经济周期有着直接而紧密的因果关系的结论。
而实践证明这套理论对经济危机的预警作用是非常明显的,1929年米塞斯与他的学生兼同事哈耶克正是利用该模型而对其后发生的大萧条予以成功预警。
[1]而同一套理论,在本轮危机再次被证实是那么的有效。2006年笔者就写过一篇认同米塞斯理论的文章《酝酿中的全球经济危机——格林斯潘给我们的遗产》,其中的部分观点可能今天依然适用:“美联储人为地压低利率造成的信贷扩张,这往往误导着美国消费者,使他们热衷于消费很多在正常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消费的项目(美国的房地产业危机就是一个明证),由此当然能够形成一段时间的繁荣,但可惜的是信贷不可能永远无限制地扩张下去,一旦信贷收缩,那些原本不应该投资、消费的项目就会无以为继,结果就是衰退、失业和经济的全面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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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主流经济学却更喜欢这样解释危机,他们认为:危机是源于消费不足,也就是消费者不能以一个可以让生产者获利的价格进行消费。但正如同米塞斯理论中所指出,这种解释对于资本商品和非消费品来说并不适用,而这些行业在萧条时受到的危害往往又是最严重的。
扩张信贷究竟是如何影响经济周期的呢?我们来做个简要的论述:当银行印制新的货币(无论是印制纸币还是增加银行存款),并把它投向商业领域,这会发生什么情况呢?新的货币流入信贷市场并降低了信贷利率。这就好像为投资而储蓄的资金增加了,它们的效果是一样的:用于投资的资金供给明显增加,而利率降低。这时商人往往会被误导,商人拿着他们新得来的“便宜的资金”,抬高了资本价格和其他生产资料价格,这就促使投资由“低级”(接近消费者)的生产领域向“高级”(离消费者最远)的生产领域转移——从消费品行业向资本商品行业转移。
而这类商品的生产要得以顺利维持,就必须保持较低的时间偏好以及大量的储蓄与投资;但随着时间的延续,货币供给增长带动总需求上升,实体经济中的产量和价格上升,交易功能的货币需求上升。新的货币从商业贷款人手中渗透到生产的各环节中:如工资、房租和利息等。一旦通货膨胀渗透到大多数人的生活中,旧有的“消费—投资”比例就被重新确立起来,商人由于受到信贷扩张以及由此导致的自由市场利率变化的影响,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和选择。当消费者重新确立了符合他们要求的“消费—投资”比例时,“危机”便到来了。
当然,在这里我未敢妄言超量信贷扩张下中国经济很快就会出现调整——尽管新的货币从商业渗透到生产的各个环节只需要很短的时间。事实上这种经济繁荣往往都能持续很长时间才会走到尽头,1929年的世界经济危机是如此,2008年的世界经济危机亦是如此。
究其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银行出面挽救了商业。借款人考虑到消费品行业投入到生产要素上的贷款还未收回,又发现自己的开销在上升而资金却发生了短缺,于是就再次求助于银行。如果银行进一步扩张信贷,就可以拯救借款人。新的货币再一次进入商业领域,借款人就可以再次购买那些远离消费品行业的生产要素。简而言之,持续的银行信贷扩张总能使借款人逃脱消费者对他们的惩罚。这里,我们已经看到危机和萧条究竟是什么了,它们是由高效率的经济体中的消费者发动的一场恢复性的运动,它们终结了繁荣带来的扭曲。显然,信贷扩张的程度越大,危机持续的时间就越长,同样地,繁荣持续的时间也越长。
当银行信贷扩张停止,繁荣也随之停止。很明显,繁荣持续的时间越长,错误投资带来的浪费也越多,那么必要的萧条调整过程也会越长,而萧条的程度也会越剧烈。
[1]《货币理论与贸易周期》哈耶克著 原版1929年
[2] 详见《告别恐慌——经济兴衰的秘密与复苏之路》一书或http://www.chinavalue.net/Article/Archive/2006/10/1/4487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