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访谈:知名学者谈全球经济一体化和新经济问题
(编者按)4月3日上午,国务院副总理李岚清同志在中南海接见了出席“中国风险投资与互联网电子商务国际研讨会”的美国硅谷银行、瑞士、德国、英国、法国、新加坡等10家国际知名风险投资公司代表,国家发展计划委员会主任曾培炎、副主任刘江、北京市副市长翟鸿祥等陪同会见。
此次研讨会是由国家信息中心、美国中经合集团、北京控股有限公司和清华大学企业集团四方合作举办的。来自世界各地的近百家高科技企业、400余位中国业界代表在同一时间聚集北京,共同就目前最引人注目的热点话题——“风险投资、互联网、电子商务”进行研讨。数字经济时代的商机,国外最新电子商务的发展战略是次此国际研讨会的主要课题,并以现场指导的方式,帮助企业在转型过程中遇到的许多问题及如何帮助这些企业顺利地跨过难关,如何更好的利用风险投资这一金融工具,使他们迅速与新的经济模式接轨。
此次会议开幕式当天下午,中国中央电视台《中国报道》栏目邀请了出席大会的前美国加州大学伯克莱分校第七任校长田长霖教授、国家信息中心常务副主任刘鹤先生对当前的热点话题——全球经济一体化和新经济问题进行专题采访,4月4日晚9:30分在中央电视台《中国报道》栏目中播出,下面是采访的全部内容。
中央电视台《中国报道》栏目主持人(张泉灵):从去年的达沃斯会议一直到本次的国际研讨会,我们似乎有一种感觉,就是越来越多的人在谈一个词--“新经济”。究竟什么是新经济,新经济在不同的国家会产生什么不同的结果,有关这方面的问题,今天我们的演播室里请来了两位嘉宾,一位是加州大学伯克莱分校的前任校长田长霖教授,你好;一位是国家信息中心的常务副主任刘鹤先生,你好。欢迎两位来到我们的演播室接受我们的采访。二十世纪未,似乎美国的经济创造了一个神话,即创造了历史上最长的一个持续的扩张时期。现在有很多人在讨论,美国的经济是否进入了一个新纪元,特别是上个礼拜,美国股市出现科技股急剧下跌的情况,人们就更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不知道您怎么看?
田长霖教授:我想现在美国从90年代开始,是进入了一个新转型的经济时代,就是从一个旧经济时代变到一个新经济时代。我想股市的反映就充分表示这个现象。刚刚您说上个星期,尤其是我们叫高科技市场的股市大跌,但是如果你要看最近三个月或者六个月,它涨得非常之多,因此即使是有一个星期跌幅的话,比较起来还是很小。所以总的趋势是无可怀疑的,将来还是以新经济为主导,由知识增值产生的这些企业会变成一个最主导的社会动力。
主持人:目前很多人问到的一个问题就是,新经济是只能在股市上扮演一个英雄角色呢?还是它实际对于美国的经济增长确实起到很大的推动力,您觉得是这样的吗?
田教授:您的问题问的非常好。我可以从两个方面来表述,股市只不过是反映一个表面的现象,实质上有很大的变化。比如说第一点,就是过去的旧经济不能解释的第一个问题就是:现在是美国下岗、转业的人士有史以来最多的一个时期,但是也是美国有史以来失业人数最低的时期。原因就是因为许多人下岗之后,转到新经济的个体小企业工作,这种企业它们吸收了很多转岗人员,这是第一点很惊讶的事情。第二点很惊讶的事情,大家一般认为如果生产力、生产效率不断地增加,不断地提高就可能产生通货膨胀,但是现在很奇怪的是,美国的生产效率一直在增长,但是通货的膨胀却非常之低,这也是过去旧经济不能解释的。因此,我们已经可以看出,有很多新经济时代的新的迹象表明了一些问题。但是你要说美国已经走入新经济,那还没有,因为美国的许多旧经济也在转化,开始朝新经济的方向走,目前已经有很多迹象显示出来,这个步骤可能会越走越快。
主持人:那么我想美国经济创造出来的一个神话,刚才田教授说到的,一个持续的高增长、低通胀、低失业率这样一个神话,已经让世界很多国家非常羡慕。但有人说,比如像中国和美国的基础情况就非常地不同,在中国谈新经济只是空中楼阁,您怎么看呢?
刘鹤先生:中国和美国经济确实不一样,美国经济现在可以说是世界最发达的经济,中国现在的年人均收入只有800美金,两个国家可以说有几十倍的差距。美国发展新经济基础条件跟中国也不一样,美国有强大的技术储备,有非常发育的资本市场,有成熟的企业家、风险投资家,这些跟中国不一样,中国有些方面并不具备,所以中国发展新经济很可能会有一条截然不同的路径。比如说,中国有庞大的内需市场,到2000年中国已经可以说基本实现了小康水平,人民生活开始向所谓的后PC的时代过渡,彩电向计算机、通讯设备过渡,这样拉动国内产业的成长,拉动国内的标准,产生一大批新的国内知识产权,很可能中国的新经济会走出一个新高潮。我不认为中国没有新经济,我也不认为中国的新经济需要完全走美国的道路,很可能中国的新经济和中国的传统产业形成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关系,你很难分清未来哪些是新的,哪些是旧的,可能像麻花一样扭在一起了。
主持人:您刚才谈到了新经济和旧经济的未来会像麻花一样扭在一起,现在怎么来相对地区分哪个是新经济、哪个是旧经济?我们举个例子,比如说在美国,也许已经变成旧经济的汽车产业,在中国也许是刚刚起步,那么它到底算什么?
刘先生: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按照国际社会比较标准的定义,新经济主要是指和网络、信息技术、通讯技术、商务工程、生物技术相关的一种新的经济现象,那么这种经济最活跃的要素可能是知识,它的基础可能是网络,说到这个范畴可能我们对新经济有一种特殊的定义。就拿汽车工业来说,你可以说它是传统产业,但是现在,汽车的数字化程度、电子商务的程度在不断地上升,所以汽车工业不能说它是一个旧的经济。在中国也同样,中国现在对汽车的需求正在急剧地扩张,如果新的技术和现在中国信息产业、汽车技术相结合,它很可能会突破传统产业的某些制约,直接走到新经济的前沿。
主持人:关于新经济和旧经济融合的问题现在有很多人在说,未来的发展是否像IT产业那样,自己孤军奋战,一个人走到经济的最前端去呢,还是它真正的会带动起整个传统产业的发展?您对这问题怎么看?
田教授:我先补充一句,刚刚您上一个问题问的非常重要。我想对于新经济,我们的定义主要是知识创新,用知识去增值,这些产生增值的手段我们觉得就是新经济的效果,是知识经济时代。我想从这个观点来看的话,比如说传统工业,传统工业里面许多是可以创新的,比如汽车工业、纺织工业。我们常常着重于怎样用创新的手段去改造它的生产过程,或者生产的设备、仪器,这些都可以从知识创新这方面着想。我想最近的信息产业,尤其IT产业,主要是通讯事业的成功,它可以带动许多,比如说电子、计算机或者其它的仪器,每一个东西,都可以从信息产业里面带动起来。我想今后我们讲企业或者工业,都是有整体性的,所以我们常常要想办法怎么能整合,而最最重要的是要创新,知识创新,要以创新来增加产值,这是最重要的关于新经济的理念。
主持人:在谈到新经济的时候,现在有很多的专家也提出了他们不同的看法,不同的人对这个问题也有许多不同的疑问,特别是像中国这样一个发展中国家,是否能像美国一样,完成新经济的发展呢?您刚才也说到,也许中国发展新经济会走一条跟美国截然不同的道路。比如说我们提一个细节性问题,像美国有一个非常完整的资本市场,也就是说他们投资,这次会议说的是风险投资,他们赔得起,中国总的来说还是资金不够充裕,整个资本市场发育也不够完全,究竟谁来给它注入资金?我们又赔不赔得起呢?
刘先生:我感觉到在网络经济时代有一个特点,就是全球一体化。中国有庞大的市场,有技术人才,有市场机会,可能还有很多可以从国外引进的先进技术,那么资金从哪来呢?我们可以直接利用国内的风险投资市场。我们组织这次会议也就是想这样三合一,把网络、把电子商务、把风险投资结合起来,面对中国庞大的传统产业的市场和巨大的消费者的需求走出一条新路。我觉得现在大家可能需要注意一个事实,像刚才田教授说的,网络经济时代的特点,不是专业分工,而是整合。并不是说所有的事都需要重新做一遍,而是说在网络的条件下,我们能从哪个地方拿到最好的东西,然后把它整合起来,用于本国的经济发展。中国有这么大的市场,有这么多的后发优势,我想完全有希望走出一条跨越式发展的道路。
田教授:我补充一句,就是刚才我们提到的,新经济时代有一个很重要的一点,就是竞争会更激烈,就是自由市场的竞争。我在这里说的是市场经济竞争会更加激烈。中国要发展新经济,我想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想办法找到有中国特点和优势的地方。从中国的优势、从中国的特点考虑建立一个特殊的中国新经济。不要抄袭国外,而是要利用中国的能够发展的最好的资产,而且是没有人能够跟中国竞争的优势方面。否则总是想超越人家,仅仅是去抄袭人家的话,人家一下子就把你挤掉了,所以我想这是很重要的一点。新经济时代,也是竞争最最激烈的一个市场经济新的发展时代。
刘先生:田教授说到竞争,我想中国发展新经济还有两个比较大的背景,一个是中国要加入WTO;一个是中国国内正在加快市场体制的建设。新经济不管有什么特征,但有一个是本质的特征,就是以市场经济制度为基础的竞争。横向沟通,非常灵活的国际合作,鼓励创新、鼓励发明,这些东西怎么来呢?需要有一个全新的体制。我们说技术创新对中国来说重要,可能制度创新、体制创新具有更为核心的、更关键的地位。
主持人:您刚才谈到,现在已经为新经济未来的发展展现了一个非常美好的蓝图。对于上周美国高科技股的下跌,您刚才说哪怕跌一个礼拜都不算什么,因为它在过去的六个月里面已经涨得很高了。最近我又看了一篇文章,说现在美国几位最主要的经济学家,他们为美国经济未来的发展可能产生的问题排了序号,结果第一条仍然是股市的崩溃,为什么股市崩溃的阴影似乎总笼罩着大家?
田教授:因为股市有很多心理作用,也就是股民的心理作用。在新经济时代,股市一定会有很大幅度的升降,比如说网络经济,或者是其它的行业,经常会有一上一下的波动,而且他的速度很快,这就是所谓的网络的时间或者叫网络速度,所以就会产生大幅度升降的现象。这样的话,常常会引起其它的股民,尤其是不大清楚的股民,产生一种效应,就是崩盘的效应,所以大家比较担忧。因为美国股市的变化跟过去有不同,所以我现在也在研究,怎么能够在新经济时代有一个适当的应对措施。我们也一直不断地在想办法适应新经济,怎么能够把股市操作、运用、控制好,甚至于象刚刚刘主任讲的,整个的机构及结构的调整。现在美国是在不断地变化,因为要适应新经济,比如说有很多兼并、合并、兼购,这些情况都是将来必然产生的现象,但同时我们一定要有很多的应对的措施,还应有较为完善的规章制度等,所以有时候政府也要负很大的责任,在这方面怎样很有力地引导整个的市场的顺利发展。
主持人:应该说我们刚才为新经济的发展在宏观上做了一个描绘,我们现在来讨论一下比较细节的问题,大家都说做网络这一行,最后总有几家最大的网络公司能挣到钱,别的都是要倒闭的。在这个前提下,我们来看看中国市场上的网络公司,一方面是一些有政府背景的,受到政府支持的这样的网络公司;还有一些纯民营的,有了一些创意就开始办的网络公司,您觉得他们在发展的过程当中各自都会碰到了什么样的问题?
刘先生:我想除了他们在制度上、所有制上不一样以外,我们要考虑到一个客观的变化,网络公司最开始发展的时候,就是有通讯能力ICP做得比较好的公司。后来大家都开始做信息港,或者说Internet的PORT,就是互联网进入的入口点。最近炒得比较热的是ICP,大家认为你既然是网络,那你需要有内容,一步一步地发展。我觉得不管有没有政府背景,核心的问题就是:你有没有比较好的商业模型,你有没有竞争力,你能不能满足客户的需要,你的未来能不能在给你带来收益的同时不断地和社会的需要融合起来。比如说我们现在谈的电子商务,不同的领域就会发展。我认为中国现在网络公司开始起步,有些是做了一个概念,然后马上炒作,但是更多的人冷静地看到,从结构变化的方向来说,网络经济是一个趋势,那我们重点应该放在网络本身的核心业务、竞争力以及满足客户需要上。
田教授:比如说在网络经济竞争的情况下,是很明显的,现在至少在国外已经显示出来有两点是最重要的:第一点,就是一定要有个品牌。因为网络经济是很及时的,马上就渗入各个地方,因此你要有品牌观念。所以,很多人说在网络经济竞争中,如果做项目,只能有几个公司能够成功,其它都会打闭的。第二点就是,一定要使你的网络公司有特点。我们叫超越别人,而且让别人没有办法很快能赶上来。这样的话,你会永远有一个特殊的效应,然后你就可以建立你自己的品牌。如果这两点失去一个的话,你就会失败。我们在美国有很多这一类的经验,但是如果能维持上面提到的两个特点的话,可能会有许多领域的事情可做。因为现在有很多领域,不仅是指网络经济,比如说电子商务,电子商务里面有很多很多细节,可以分成很多小的领域,所以很多公司都能够在它小领域里建立一个品牌,是能够成功的。
主持人:我们再来展望一下,您觉得我们刚才谈到的新经济会在中国未来十年的发展当中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刘先生:我想这个问题可以从两个角度来说,一个就是新经济本身,比如信息产业怎么样,网络经济怎么样。第二是就整个国民经济全局来说,因为我刚才说到,就是新经济和旧经济是密不可分的,可能新经济是改造旧经济的动力,旧经济有可能是新经济的市场,两者越来越紧密,越来越结合。所以如果从后一个角度来说,我认为今后十年中国新经济所占的比重应该逐步占有主导地位。
主持人:换个角度说,您觉得这种网络经济以及IT业的发展,会给二十一世纪我们个人的生活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田教授:如果要预测二十年之后或者是三十年之后,我想会产生很大很大的影响。比如说现在的大哥大,就是手机,过去不能跟网络结合,而现在却可以收到电子邮件,可以传真,甚至于可以有影像,这都是马上就要实现的事情。甚至于我们在家里面也可以有许多网络的整合的,比如对烧饭或者是冰箱的控制,或者我们在交通拥挤的时候,怎么样走一条最好的线路等等,全部都可以把它整合起来。目前,这些都已经开始渐渐地在实现之中了,所以我想以后的变化会很大。
刘先生:我自己的感觉就是,可能新经济或者网络经济就会像空气、像水、像我们现在习惯的高速公路一样,无处不在。做为任何一个网络公司,我想插一句,或者去找自己的一个位置,去当一瓶干净的矿泉水,给大家提供特殊的服务;或者你做一个非常特殊的饮料产品,但是不管怎么样,整个新经济将构成未来的社会发展外部环境和基础设施。
田教授:我觉得不只是网络经济方面,因为我从事教育工作许多年,网络教育有非常大的潜力,尤其是在中国,我们现在说西部大开发,网络教育是最好的手段。比如说在边缘地区,因为没有很好的师资,教育质量就比较落后。现在有网络,有北京最好的信息,最好的教育、教授,可以用网络将高质量的教育传到边缘山区。所以,我说网络经济今后对中国的影响是非常非常之大的。
主持人:非常感谢两位今天到我们演播室接受我们的采访,谢谢。
两位嘉宾:谢谢。
会场开幕式领导人发言剪辑:
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 成思危:
可以看到,由互联网作为主要支撑的新经济时代已经来临,或者说是知识经济时代。有个笑话:说现在的新经济热到什么程度呢,有个叫化子在华尔街讨钱,他胸前挂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BEG (乞讨),没人给他钱。后来一个教授说:你在这(BEG)后面加上.COM。他加成BEG.COM,马上就有人给钱了。后来又有教授说:你在前面再加上E.BEG.COM。马上过来好几个风险投资家说:“你跟我走吧,你的网站我买了!”
信息产业部部长 吴基传:
中国的ICP和中文的信息化的问题也涉及到中国的中文文化,当然,美国的英文文化我们有些地方可以从技术上及方式上采用,但是如果形成有中文特色的网络体系,在技术上、软件上还要做一些开发。因此,做为风险投资在这方面下点力量,我认为它是很有前途的,因为中文的平台做好后,在世界网络的点击率上应该是高的。
对外经济贸易部副部长 龙永图:
非常高兴能有这样一个机会,在这么一群高科技的精英面前发表讲话。我有一个感觉,好象我们今天召开这个会议,是把国内外专家一起召开来讨论研究中国怎么准备来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因为到现在还一直有人在问我,中国为什么要加入世界贸易组织?这个问题已经问了十几年了,我想借今天这样一个机会,给各位来宾讲一下我的意见。我认为回答很简单,中国为什么要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因为中国想成为世界经济的一个组成部分,因为中国想成为世界的一个部分。
美国中经合集团董事长 刘宇环:
在台湾,比如新竹工业园区,大家也知道有台湾的交通大学、清华大学,就是一定要有很好的这种科教方面的研发人才。我们看中关村,就有北大、清华、中科院,这等于是配套。所以,我们觉得这个理念非常好,但是把它启动起来,肯定要有配套,尤其是金融、融资与风险投资这一块是缺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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