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就业是“六稳”之首。我们在应对上世纪末、本世纪初那场大规模的下岗失业的过程中,形成了积极就业政策,我把它叫做1.0版。在应对全球金融危机的时候,我们实行了更加积极的就业政策,有了更多工具,可以叫做2.0版。下一步要建立3.0版,为什么叫3.0版?因为过去不管多么强调积极的就业政策,都把它归入民生范畴,作为一种理念,而没有纳入宏观经济政策的实施机制之中。现在条件已经成熟,可以进入3.0版。
先看一下目前的就业形势。2007年以后,全球都经历震荡,在经济下行的同时几乎都出现高失业率,唯独中国经济在下行的同时,失业率保持稳定、略有下行。例如,下图中的“中国a”“中国b”分别是登记失业率和调查失业率。这说明,2007年以后中国经济发生了一个结构性、趋势性的变化,与周期没有很强的关系。经济增长下行不是周期性的,就业市场问题也不是周期性的,或者说更接近于自然的失业。
这就引发一个认知矛盾:经济增长下行与劳动力供给减少之间的关系,孰因孰果?唯一的解释就是人口结构发生了根本性变化,由此决定了支撑高速增长的人口因素及其决定的经济增长变量都发生变化。人口红利消失,出现了劳动力短缺,新成长劳动力减少导致人力资本改善速度下降,劳动力无限供给特征消失,使得投资回报率下降以及资源重新配置效率下降,由此导致潜在增长率的下降,这个趋势还在继续。
从2011年开始,劳动年龄人口进入负增长。按照劳动参与率调整这个数,就是经济活动人口,这更符合劳动力的概念。从2016年之后,经济活动人口也进入负增长。这就说明,趋势还在继续,潜在增长率一定继续下行。如果我们判断出经济增长的下行是周期性因素造成,还希望回到原来的增长速度,那么目前的趋势显然支持这个判断。
如果估算出中国的潜在增长率,再用实际增长率去减潜在增长率,得出的差就是所谓的增长缺口。如果增长缺口是零或正数,说明经济增长速度在潜在增长率之上;如果增长缺口是负数,说明需要进行宏观调控,回到潜在增长率。近些年,我们没有看到负的增长缺口,这意味着经济增长速度没有受到周期性的冲击,还在潜在增长率之上。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要采取的政策与治理周期震荡的政策应有所不同。
现在的失业率是什么状况呢?过去农民工不影响劳动力市场的统计,自然失业率大概是4%。现在农民工的性质发生了两个变化:第一,不能回到农业剩余劳动力蓄水池,农村没有这个蓄水池了;第二,由于就业比较充分,保留工资提高,他们会选择留在城市里等下一个工作。这就提高了城市的摩擦失业率和结构性失业,自然失业率就上来了,我判断大概是5%。如果城镇调查失业率保持在自然失业率的水平上,就意味着没有周期性失业,无需进行过强的刺激手段。此外,从求人倍率(公共就业服务机构的岗位数与求职人数的比率)来看,也是前所未有的高,不仅显著大于1,而且还处于上行。
关于政策建议,有几个要点:目前失业现象主要是自然失业(摩擦性和结构性),因此政策重点放在培训等公共就业服务,可降低自然失业率;宏观经济政策决策应以5%的调查失业率为基准,既不要大水漫灌式刺激,使实际增长超越变化了的潜在增长率,又要适时适度运用政策工具调控宏观经济;通过改革可提高潜在增长率,比如把减税降费作为供给侧改革的内容;不管是否实施调控政策,都要坚持社会政策托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