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论“六稳”,必须说清楚下一步的增长来源。有两个基本判断:第一个判断,过去八年中国经济由高速增长转向中速增长,在转的过程中是中高速,完成转换之后就是中速。今后两年的增速可能还会在6%以上,2020年以后应该是5-6%或者5%左右。这是符合规律的变化。第二个判断,过去带动中国经济高速增长的基建、房地产投资、汽车等重要工业品,包括出口,都已经出现历史需求峰值,正在寻找一个中低速增长的均衡点,所以潜力有限,效益下降,靠不住了。
下一步中国经济新的增长来源在哪里?应该提一个目标,就是中速平台上的高质量发展,有五大增长来源:
第一,低效率部门的改进。有两个典型领域。一是基础产业领域由于行政性垄断带来的低效率、高成本。能源、物流、通信、金融、土地五大基础性成本过高,正是由此产生。这也是供给侧改革的重点。再一个领域是城乡之间土地、资金、人员等生产要素不能充分流动带来的多方面问题,抑制了很大的增长潜能。
第二,低收入阶层的收入增长和人力资本提升。首先有利于扩大内需。有一个说法是,中国还有十亿人没坐过飞机,五亿人没蹲过马桶。更重要的是提升这个阶层的人力资本。
第三,消费结构和产业结构升级。这是需求增长的一个常规动力,最值得重视的是知识密集型服务业的发展。
第四,前沿性创新。特别是在数字经济和数字技术领域,中国具有消费市场巨大、产业配套比较完整、易于形成商业模式和适用技术等优势。
第五,绿色发展。绿色发展包括但不限于污染治理和环境保护,能够产生巨大的消费创新和经济增长的新动能,可以形成一个与传统工业化模式相竞争并获胜的新的发展方式。
这五大增长来源,前两个是老的,后三个是新的,看起来都很不错,但它们有三个特点:第一,对制度质量的要求很高。“半拉子”市场经济是无法适应的,所以必须下决心解决市场经济建设中的“卡脖子”问题。第二,虽然也会有一些热点,但是像以往基建、房地产、汽车等大容量支柱产业基本上看不到了,增量更多的是以普惠方式呈现。第三,增长的大部分都是慢变量,要经过长时间努力才能见到很大成效,立竿见影的情况不多了,对耐性、韧劲、战略定力的要求明显提高。
如果说过去三十多年的高速增长是“吃肥肉”,进入中速平台后的高质量发展则是“啃硬骨头”。必须明确,高质量发展也是高难度增长。现有体制在不少方面是不适应的,体制不过关,这些新增长来源很可能是看得见,抓不住。
要真正利用好这五大增长来源,必须下决心实质性地推动改革。具体来讲,按照十九大提出的,要以产权保护和要素市场化为中心,但要突出重点,主攻土地、国资国企、行政性垄断行业和服务业开放、金融、财税、社保等领域的改革。对这些领域的改革,不需要出台新文件,把十八届三中、五中全会和十九大文件中相关改革部署落到实处,就会有很大进展。
需要强调的是,应全面清理和改革政府管理产业和企业的方式,要从过去定计划经济色彩较强的规划,手里抓一把米,实际上制造寻租机会,下指标、戴帽子、挂牌子、发票子,切实转变到建立和维护公平市场秩序的平台上来。如果有关部门确实比企业知道的多,则可通过发布信息、预测和研究成果等方式,引导社会预期。
改革目标也要有相应调整,应提出建设高标准市场经济,一方面适应国内的高难度增长的需要,另一方面,适应全球市场经济体系竞争的需求,有效应对下一步WTO机制改革、全球治理结构和经贸投资规则变革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