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高兴回到母校,参加经济学院复建30周年的庆典,使我可以重温当年学习的岁月,感谢老师们、缅怀老师们对我们的教育。第一,我对四个字,还是有点不太认同,就是“无怨无悔”。我觉得自己的经济学生涯还是有很多怨和悔的,而记住这些教训,是我们前进的动力。比如,我在这里学习,当然得到了很多教义,但是我的经济学理念可是出了大的错误的。1983年,有一个出版社让我们从事经济学研究的人写“我的经济观”,当时我总结,我出校门时的经济观是什么?就是“苏联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这本书在十二届三中全会后由江苏人民出版社出版了,但当时编辑一看小标题,说你这句话不能有,因为这个时候苏联已经日落西山了,我们正在讨论如何走出穷苦,但这不是什么坏事,这个悔,只要你积极地去对待它,从中总结经验教训,是可以成为我们前进动力的。当时我们国家为什么能够上下一心决定改革开放呢?是因为文革带来了大灾难,为什么我们能够沿着改革开放的道路往前走呢?是因为我们看到了苏联模式是不好的模式,而且我们对这种模式造成的结果是感同身受的。在30多年的改革过程中,有些时候不断会出现关于中国将要去向何处的问题?要解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一方面要学习新的东西,用新的技术、武器去解答这些问题,另一方面,就是总结过去的经验和教训,从悔恨中找到力量往前走。当然了,现在是纪念我们的30年。现在的同学们和我们当年所处的学习环境不一样了,要顺利得多,但是也不能说就没有问题、没有疑问、没有中国向何处去的问题了。哪怕在今天,十八次代表大会以后,十八届三中全会以后,十八届四中全会以后,基本的方向应该是明确的,但我们仍然会碰到许多疑难的问题,这些疑难问题的解决,要有更新的经济学的分析工具去加以解答。但是很重要的一点是回顾过去,回顾过去我们所走过的弯路,现在的同学们当然比我们要好,我说过,我们这一代经济学家走了很多弯路,但是不能保证诸位就不走弯路,这是第一点。第二点,我想提一个修正的意见,我们有一个很鼓舞人心的口号——希望创建经济学的复旦学派。这是一个辉煌远大的目标,但是怎么达到呢?我觉得是不是可以先培育复旦的经济学人,因为在学术上有成就的不是一个组织,而是人,一个学派的建立正好是一些有杰出贡献的人出自这个组织,或者出自这个学校,所以首先是人。用学校命名的学派,早一点有剑桥学派,现在大概比较有名的就是芝加哥学派了,但是你看芝加哥大学出来的人,里面不同意芝加哥学派的人有的是,他是一个新自由主义,我们熟悉的中国经济学家里面就有从芝加哥大学出来的,是不是都同意新自由主义的学术思想呢?很明显不是的。有一些很重要的经济院校,但是没有叫学派的,比如全世界最好的伦敦政治经济学院,但他们没有出一个伦敦政治经济学派,而且奥地利学派的大师哈耶克也是在那里教书的,所以很难说,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学派到底是哪一类呢?从美国来说,大家公认过去的主流经济学,最集中的出自MIT,你在楼里一走,诺贝尔奖的获得者的办公室是一排排的,很多,我也想过,为什么没有MIT学派呢?因为原来的主流经济学、新古典经济学的源流下的主流经济学杰出代表不只是在MIT,所以就不能MIT学派了。所以我觉得首先是要能够涌现出一些复旦学人,具有复旦理想的、具有复旦风格的经济学人,如果碰巧某个流派更多的是集中在复旦,也许就有复旦学派了,我们怎么做呢?我想还是营造好的环境,让人才能够脱颖而出。因为人才和学派是不可设计的,我不能先设计这么一个学派,他的基本理念是什么,但是我可以营造一个好的环境。这个环境是什么?我还是重复昨天说的话,校歌里说的话,就是学术独立、思想自由,政教罗网无羁绊,有了这个氛围,人才就可以脱颖而出,就有复旦学人,有可能出现复旦学派。(本文系作者2015年10月在复旦大学经济学院传承、创新与发展大会上的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