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家培谈中国互联网状况及发展趋势

　　（专家访谈·北京）据调查，中国的互联网发展速度比移动电话还快，因此，有人称中国互联网的发展速度是爆炸性的，这种爆炸性的速度对中国会带来什么影响，新世纪的开始，中国互联网会有什么样的趋势，应该如何健康地发展，就这些问题《中国新闻60分》栏目组采访了中国信息协会副会长乌家培先生。

　　中央台《中国新闻60分》栏目　记者（周丽芳）：乌老师，您好！中国网民总数现在已经突破两千万，这个数字将对中国互联网的发展产生什么影响？

　　中国信息协会副会长　乌家培：中国网民发展得是很快的，在94年还只有几千户，从96年开始到2000年，这五年尤其发展得特别快，90年大概是10万户，97年大概是67万，98年到了210万，99年是890万，2000年是3千万，可以看出这五年差不多是每半年翻一番，可以说这个速度是相当快的，而且有人预计，再过几年很快就到一亿户。但互联网发展的指标不仅仅是看网民，还要看上网计算机的台数，还有域名注册数，还要看3W网站的数量，再就是专线技术和拨号技术的发展情况。这几个情况来看，大概年均增长速度这几年是150-350，从数字的比例可以分析出，中国互联网的发展速度比移动电话快，移动电话增长速度是50%几，比信息产业更快，因此互联网发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是爆炸性地发展。

　　那么这种发展意味着什么，会带来什么影响？我想至少会产生四个方面的影响：首先是电子商务的潜在市场扩大了。我强调这是潜在市场，因为中国的电子商务目前与美国相比只有美国的0.23%，中国的电子商务中以 BtoC 来讲，99年跟2000年发展也是特别快的，99年消费还只有5500万人民币，到2000年就到了三亿五千万，从这个数字比例可以看出电子商务发展的速度要快于网民发展的速度。最近香港的亚洲信息控股有限公司，我是这个公司的顾问，他们最近送给我一个报告，是关于中国大陆的电子商贸回顾。这个报考里面分析说：中国2002年电子商务会达到一个高潮，现在应该正是外商尽快进入中国电子商务市场的动员阶段，如果现在不进入的话，以后就要难于跟国内竞争了。所以，从这个情况来看，电子商务今后的发展潜在市场特别大，因为随着网民的增加，随着网民收入的增加，其他方面的条件也会促使电子商务发展得更快。

　　第二个影响，由于网民的增加，互联网的发展同时也要求增加互联网的信息流量和改进互联网的信息内容。我觉得这是个很重要的事情，因为互联网最大的一个优点就是全国、全球的互动信息交流共享，它的关键就是信息的交流和共享。既然是要信息交流和共享，那么你就应该不光有路，还要有车，还要有货。路就是我们的通道，车就是我们网民上网用的计算机，那上的货就是内容，因此就迫切要求我们增加信息流量和改进信息内容。从互联网的信息提供方面来讲，它有三个部分，一个是IAP；一个是ISP；一个是ICP。IAP是提供一个网络平台，ISP是提供一个服务的平台，ICP是实际应用这一块，这三块按次序来讲，是从基础的IAP到ISP再到ICP，但按容量来讲，应该是ICP是更大的，如果倒过来讲IAP应该是最终应用者，也就是每个网民上网都应该经过ICP的提供者，这样内容的容量就可以增加了。

　　第三个影响，就是对互联网的有效管理已经达到刻不容缓的地步了。对互联网的管理，从世界范围来看，总结起来有两种观点，一种认为互联网不要管理，因为以前不管理它也发展起来了，这种观点主要是来自于美国这样的发达国家，因为他们的互联网已经发展得比较成熟了，实际上他们也有管理。多数的发展中国家都认为互联网需要管理，而且需要有系统、有效的管理，当然这种管理不是控制，而是应该以开放的合作的态度来促进它的互联，这就要有竞争规则，但是这个竞争规则必须是灵活的，通过这种管理保证互联网能够稳定发展。最近我们国家通过并陆续出台了《电信管理条例》、《互联网信息服务的管理办法》及对广告如何管理等，一共是五个规则。

　　第四个影响就是跟互联网发展有关因素产生的一些相互影响。因为互联网不是孤立发展的，存在着一些促进它发展的因素和制约他发展的因素，第一个是经济发展水平，也就是说互联网发展跟经济发展是密切相关的，人均GDP高，互联网发展就快，因此我们东部和沿海发展的就快，内地就相对发展得慢。第二个就是国民受教育的程度，一般都是受教育程度高的家庭互联网发展快，教育程度低的相对发展程度就差。第三个就是电信基础网的水平，我们国家最近这几年电信基础网发展是很快的。第四个就是上网的资费情况，就是指收费的高低。我们可以看到，一方面互联网的发展是和经济发展、受教育程度、电信基础网的情况以及资费情况有关系，反过来它又促使这几个方面的发展。互联网发展可以使经济发展，也可以使受教育程度提高，比如说网络教育。我想，就近期互联网的发展应该要求必须改进电信基础设施，比如说带宽不够，我们上网觉得太慢，就是带宽不够，所以要增加带宽。另外一方面就是资费太高。最近，资费进行了结构性调整后有所降低，但是还要进一步降低。要促使互联网的发展，一般互联网上网的费用应该占一般家庭收入的10%以下比较合适，但是我们现在即使对于高收入家庭来说也要占30%以上，而互联网的发展促使电信业降低资费，资费降低以后上网者就会更多，而后更加发展互联网，，所以这是互动的。同时要求增加带宽，带宽是一种不断增加的需求，带宽以前不够宽，改进了以后很快又会不够了，所以这也是个互动的关系。所以，我觉得网民的增加影响互联网许多方面的因素。

　　记：您认为今年中国互联网会有大发展吗？它的发展趋势是什么？

　　乌：我觉得今年的互联网还会有巨大的发展，原因是两方面，一方面的原因是客观需求，因为随着我们国家市场化、全球化程度的提高，对互联网的需求会越来越大，另外我们市场的改革进一步深化，因此我们要加快信息化建设，党的十五届五中全会《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的第十个五年计划的建议》，第四条建议中特别提出，要加快国民经济社会信息化建设，在这种计划指导下互联网肯定会有更大的发展。

　　那么，互联网在这些有利因素影响下，我觉得会有五个方面的趋势：第一个趋势，就是政府上网、企业上网、家庭上网，这是一个大的趋势。因为以政府上网来说，我们中国电信、经贸委的信息中心去年已经倡导了政府上网，今年是企业上网，进一步还要家庭上网。当然，我认为政府上网只是政府信息化的初步，还不代表政府信息化，随着政府信息化的发展，才能起到推进作用，企业上网也不等于企业信息化，但是它会推进企业信息化，家庭上网目前有些先进地区可能很快会实现社区信息化。

　　第二个 大的趋势就是中小企业对网络的需求会激增。因为信息时代给中小企业带来一个机遇，它可以跟大企业一样去竞争，而且也可以走向世界。因为以前大企业有专用网，小企业没有这个条件，想通向世界比较难，现在中小企业也可以上网，也可以向世界展示自己，推销自己的产品。在这种情况下互联网的发展给中小企业提供了很多的机遇，宁波市就搞得不错，当然，这是在政府帮助下进行的。

　　第三个趋势，就是宽带的互联网和无线的互联网的启动。我前面讲了，互联网的发展要求带宽增加，所以今后宽带互联网特别是利用有线电视网络来增加带宽，这样无线手机就可以上网，手机上网就是无线互联。考虑到无线互联还有宽带互联发展的话，互联网的发展就更快了。

　　第四个大的趋势，就是网络企业与传统企业整合。因为互联网发展首先是先锋企业，先锋企业也就是网络企业，网络企业起来以后，传统企业一看互联网有好处，大家都去搞互联网。不光改变我们的生活方式、工作方式，而且改变了贸易方式，改变了经济活动的方式。所以，也都会上网，就象海尔总裁张瑞敏说的那样，不上网等于灭亡。所以传统企业会纷纷上网，而且传统企业必然会跟网络企业结合起来。世界最大的America Online LAR当时跟华纳的结合，当然这是在美国发生的，中国也会发生，实际上已经发生了，就是传统企业也纷纷转向网络，网络企业也纷纷的跟传统企业整合。

　　第五个趋势，我觉得是互联网生态环境的改善。因为互联网新的发展必须要改善它的生态环境，互联网也有生态环境问题，它的生态环境特别是资本市场的关系，互联网需要有创业资本，网络企业发展需要有创业资本，需要有二板市场，现在中国也正在酝酿。美国是在创业资本非常发达情况下才有了二板市场，所谓二板市场其实是场外交易慢慢引起了二板市场，跟主版市场不一样，促使互联网企业、网络经济的发展，也就是说互联网的发展必然会引起这种生态环境的改善，还有一些文化环境的改善。

　　记：您认为中国互联网网站会走出“冷冬”进入新的发展阶段吗？

　　乌：去年12月15日、16日，我们中国信息经济学会和上海新闻办，还有上海信息化办公室以及上海东方网，在上海国际会议中心联合召开了“跨世纪的互联网发展论坛”，从这个论坛来看，我们认为网络今年基本上会是冷冬。从这点来看，我得出了几点印象，就是互联网冬天很快就会过去，春天很快就会来到。有人说互联网的春天在上海，其实不光在上海，因为上海仅仅先进了一步，举办了这次全国性的会议。通过论坛，我得出了五点比较深刻的印象，第一个印象就是这些网络公司的老总有的是一些30几岁的年轻人，有志向的，留过洋的，英语讲得非常好的，头脑非常清醒的这样一批人才。给我的第一个印象就是网络企业的发展在中国才只有3、4年，仅是一个3、4岁的小孩，要正确认识3、4岁的幼童可能会做一些不恰当的事，他也做了一些一般人做不到的事情，所以要正确认识他们， 而不能过多的泼冷水，等他们到青年、壮年时肯定会大有前途。

　　第二个印象，就是这些网络企业的精英们都是创新有余，资源不足。其中有个老总在发言的时候讲，我们这些年轻人在创新上并不比美国差，他举了一些例子，因为他们也去国外读过书，也在那工作过，回来再到国内工作，因此，创新不一定比人家差，但是我们创新的环境不如美国，特别是他们创新的资源不足，就是说传统企业有经验，有实力，有信誉，这些方面他们都不够，这些都需要时间来积累，这些都是很重要的资源，所以我觉得在继续保持他创新是一方面，然后逐步累积资源，利用现有的资源，虽然很有限，但还是前途无量的。随着资源的积累、利用，我觉得这个困难是可以过去的。

　　第三个印象，是网络企业跟传统企业一方面是竞争关系，但更重要的应该说跟传统企业是一种合作关系。去年4月前后，纳斯达克网络股的波动，使人们越来越认识到它需要和传统企业合作。以前说鼠标嫁水泥，现在有人说应该是水泥嫁鼠标，就是网络企业需要跟传统企业合作，比如说网络银行也是这样，不能光靠网络银行，而是要靠银行上网来，网络贸易要靠传统企业的商业参与。

　　第四个印象，就是商业模式是不是有利于营利。开始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引入了外国的一些商业模式，，认为股票市场会赚钱，所以先圈钱，后赚钱。实际上这种模式有一些可以适用，有些是不适用的，特别是不能普遍适用的。这次大家认识到这一点，就是任何时候都要考虑到赢利，这样才能滚动发展，有的时候是免费，有的时候是低利，但是最后还是要赢利，这是经济提出的规律。所以，商业模式就应该考虑怎么营利，是否有利于赢利非常重要。以前B to C有好多模式是不营利的，这样长期是支持不了的， 除非有外资，或者是国资性质，否则的话不能支撑。

　　第五个印象，我觉得要从中国的国情出发。因为开始的时候我们都是学美国，但是我觉得不能搬美国，而应该结合中国的国情。比如说美国有比较发达的资本市场，中国没有这样的条件，那么中国的发展情况就应该想到融资，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这一点在这次会议上我看到很多人也都感觉到了，就是人家的好的东西要学，但是不能照搬、照抄，就是美国的电子商务发展比我们快了至少一个阶段，如果电子商务的发展分成四个阶段的话，他至少比我们快了一轮，你在后面跟的，他调整，你就要跌下去了。他的调整是很自然的，但是你要从中国的国情出发，立足于自己，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在这次会上，我发现这五点，人们都在考虑，冷静地思考，进行总结，我觉得在是很好的，这样的冷静思考、进行总结有利于再战，现在应该是中国互联网暂时的冬天。

　　记：中国的互联网发展是否具有自己的特点？根据中国国情应怎样发展互联网？

　　乌：其实不只是中国互联网发展需要有自己的特点，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特点。我看到一些材料，美国的发展是很自然的发展，因为他是在工业化高度发达的基础上、市场经济发达的基础上，这么发展到网络经济，所以他有他的经济基础，有他的社会环境，有他的文化因素，美国人好冒险，好创新，但这样一个东西日本就没有，日本的经济基础不见得比美国差，但他的社会环境和文化因素都不如美国，因此日本在网络经济时代或者说互联网方面比美国至少得落后五年以上。但是现在日本也在思考，走与美国不同的路，所以他搞无线联网，不光是手机联网的问题。欧洲也不一样，欧洲借美国互联网发展之机，但是他还是比美国相对地滞后一点。所以不光是中国要有自己的特点，英国跟法国也不一样，法国因为是一开始搞专用网所以吃亏了，所以相对滞后。那么在这里有四个因素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就是基础，经济发展的水平，所以中国在这方面要发展，因为发展是硬道理，首先经济发展要上去。另外就是教育程度，教育是非常重要的。第三是电信基础设施的状况，目前来讲，中国要跨越式发展还是非常好的。第四个是资费问题，还是要不断地降低通讯资费。我觉得在中国来讲有最特色的就是一个全球化跟本土化相结合的问题，因为互联网是全球性的东西，它又必须有本土化的特色，没有本土化也就谈不上中国特色了。中国的一个基本情况是原来技术不行，原来技术相对薄弱，因此要跨越式地发展。

　　我们是以信息化来带动工业化，所以，我觉得中国至少要注意五点：第一点，首先要互联互通，在不同范围内进行互联互通。在中国，开始还是很困难的，现在有些（地区）象上海市、广东省、宁波市这些先进地区都做到互联互通了，就是它不需要到外边去兜个圈子再回来，在以前我们互联网是通过国际渠道再回来这里。首先要打破地区封锁和部门的隔阂，而且首先是国内一体化，国内市场要一体化，网络要一体化，也就是要互联互通，不同层次的互联互通。比如说北京市范围内，要有一个好的平台，这种平台是互联互通的平台。这是首先应该做到的，这是一个基本要求。今后，特别是三网融合、互联互通。这一点还是有好多阻力，不是那么容易的，强调各种原因不能融合，实际上融合是发展的趋势，而且资源可以共享，可以互相竞争。

　　第二点，应该考虑中文域名的问题。我们现在注册域名都是CN域名，这是国际域名，而将来是不是可以有中文域名，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如果有中文域名的话，特别是在世界华人圈里拓展互联网是非常大的力量。世界华人互联起来是很大的，这是一个中国特色。因为现在互联网上主要是英语，有人认为今后汉语可能是互联网上的第二大语言。但是我觉得要考虑中文域名，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第三点，中国资本市场的培育和发展的问题。互联网发展需要有长远投资，需要有二板市场，这是互联网生态环境的很重要的一部分，因此，应该有中国特色的创业资本，中国特色的二板市场，你就不需要到国外去上市了。现在韩国也搞它的纳斯达克了，我觉得这非常重要，因为知识和资本是需要交往、需要结合的，知识如果不和资本交往、结合的话，知识是很难物化的，很难转化为生产力的。这应该是一个很重要的规律性现象。

　　第四点，中国的互联网应该有强有力的搜索引擎。因为互联网的信息是海量的，重要的问题是你怎么找到你所需要的信息。你找到你需要的信息就需要搜索引擎，你能在很短的时间里在海量的信息中找到自己需要的信息，要发展搜索引擎。那么我觉得这是目前互联网中的一个薄弱环节，中国今后要在互联网上的发展，我觉得也要重视解决搜索引擎的技术含量。再有，就是翻译系统。互联网肯定是全球化的，但肯定它也是本土化的，所以它都有自己的语言，目前网上80%是英语，但各国不可能没有自己的语言。那你要真正的互联互通，就需要有翻译系统，能够很快翻译，这与互联网的发展有很大的关系。不管你讲什么语言，我都能翻译成你所需要的语言。今后我觉得这是能做到的，当然要攻克一定的难关。

　　最后一点，根据中国特色来讲，因为中国毕竟还有不少文盲，还有一些知识程度比较低，尽管我们前边讲的教育、提高中国大学生人数、博士生人数，但从世界平均水平来说都不是最高的。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就需要有创造一些快捷的、适合中国人习惯使用的上网方式，PC上网是一方面，将来无线上网、家电上网，这些都是很重要的。上网必须是一种“傻瓜”式的上网，不是需要太多太复杂的技术，想拨打电话一样，谁都很容易学会，这个对中国农村特别重要。中国还有九亿农村人口，城市信息化肯定会发展起来，如果没有农村信息化的配合的话，只是部分人之间的一个信息化，将来必定会产生数字鸿沟。应该让所有的人都能享受到互联网的好处，这就是说互联网需要傻瓜化。实际上就是让人能够用很方便的方式介入，同时有很方便的方式能够利用网上的资源，这两个是不同的，技术是一个方面，利用方式又是一个方面，我觉得这对中国来讲特别需要，因为中国还有九亿农民，不能忘了这九亿农民，他们也有享有信息化的权利。

　　记：谢谢您接受我们的采访。

　　乌：谢谢。

（中经网·电视媒体部徐剑、雷蕾根据录音整理，未经本人审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