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闻分析说美国经济应该出现的是软着陆

        （专家访谈·北京）最近，经济学家们对美国经济出现软着陆还是硬着陆说法不一，小布什上台后采取的经济政策也受到大家的关注。无论是软着陆还是硬着陆，它会对中国经济产生什么影响？就这一问题《中国新闻60分》“中经点评”栏目组走访了中国经济50人论坛成员，北京大学经济研究中心常务副主任海闻教授。

　　中央台《中国新闻60分》栏目　记者（杨霁）：海闻老师，最近关于美国经济的发展非常引人关注，您作为研究国际经济的专家，您认为今后一段时间美国经济的发展将会呈现一个什么样的趋势？

　　北京大学经济研究中心常务副主任　海闻：美国经济主要是在这两年，大家担心他有发生经济衰退的可能性，而且迹象也比较明显，因为这几个月的美国经济明显放慢，到了2000年的12月份基本上接近零增长，所以这时候已经成为全球关心的问题，因此可以比较肯定就是美国经济在放慢。放慢的原因应该说有两个，一个长期的，一个短期的，第一个从长期的来看，因为经济不可能长期地高速增长，有一段时间以后就会生产过剩，就需要调整。美国从90年代初到现在，基本上是一个最长的，应该说是战后一个很长时间的高速增长，如果按照我们一般的经济规律来讲，它到一段时间就需要调整，应该说确实到了该调整的时候。第二个就是从短期的来看，美国在过去的三五年特别是近两三年中，由于新经济的产生尤其是以信息产业技术为核心的高速发展又带来一定的泡沫，这时候人们的预期也发生了变化，就是原来都以为这个东西可以创造很多新的经济机会，但是现在看来还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所以大家的预期也随之下降。从长期的一段增长和短期的一段泡沫，使得美国的经济可能需要进入一个调整期了。

　　那么现在的问题到底是怎样一个调整？一个是我们所说的软着陆，还是一个硬着陆。软着陆就是经济放慢，经济增长可能保持在1或者低于1或者是非常慢1、2，这种我们就称之为软着陆；还有一种情况就是硬着陆，就是经济突然进入衰退。衰退有它一个特定的定义，按照美国的定义基本上就是连续两个季度的负增长，也就是说GDP连续出现两个季度的负增长，就是一个经济衰退。那么现在到底是出现软着陆还是硬着陆呢？各个经济学家可能都有不同的分析，而且这里面有很多变数，一个是看他经济里面的过剩能力有多大及泡沫程度有多大，这是一个因素；第二个是人们的预期怎样，也就是说有时候的经济危机跟人们的预期有关系。如果预期过于悲观的话，会造成投资、消费等各方面都可能更加谨慎，就是本来可能不会有危机，但由于更加谨慎后反而出现危机。对于是软着陆还是硬着陆的第三个因素还取决于政策的有效性。现在到底是软着陆还是硬着陆谁也不敢说，不过我的感觉应该还是软着陆。换句话讲，我认为美国经济应该会放慢，但不至于出现衰退的情况。

　　记：您刚才判断说未来美国经济可能会出现的是一个软着陆，那么您作出这种判断主要有哪几方面的原因呢？

　　海：我认为第一个软着陆的理由，就是美国经济目前的状况它并不是一个泡沫的破灭，而是它本身的一个调整，就是说预期过高了，现在需要调整它的预期。因为新经济它确实是代表一种新的生产能力，甚至一个新的经济制度，包括网络经济、交易方式，它确实是带了一个新的东西在里面，它不象是房地产泡沫，房地产泡沫它完全是一种预期，所以这里面有一个质的区别。再一个，我觉得美国控制经济的能力越来越成熟。以前我们会有经济危机这跟人们对经济问题的调整经验等各方面因素也都有关系，比方说你的经济发展得慢了，如果调整能力没有跟上你就可能来不急，就会发生经济危机。

　　我再讲个具体的原因，比方说美国90年代初他们发生危机，为什么布什当时下台让给了克林顿呢，因为克林顿当时名不见经传，布什从海湾战争回来以后声望很高，他当时经济出现危机以后他就没法进行有效地调整，当然，这里有政治原因也有经济原因，经济原因是他当时不知道用哪个政策比较好，因为要用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财政政策有时候见效就比较快，有点象我们说的吃西药，打针吃药见效快一样；货币政策就比较慢，因为它发生效益的渠道比较多，但是副作用也比较小，有点象吃中药那种感觉，当时布什想迅速把经济给挽救回来，不至于衰退，他就想用财政政策，他当时就想第一是减税，第二是想给老百姓增加一些开支，可是美国当时有它政治体制方面的原因，他当时是总统，但是国会控制在民主党手上，所以他没法实行他的这些政策，最后他采用的是货币政策。实事求是地讲，其实当时货币政策对美国经济调整是有效的，但是也有两个问题，一个是太晚了一点，再有就是当时格林斯潘刚上台，他的经验不象以后那么足。

　　但是这一次我觉得就不同，这次从政策方面来讲，第一，现在国会和总统都是同一个政党，如果他说我对付经济要用一个政策的话，那么他不会由于政治上的一个签字而使他没法实行，应该是很容易取得一致的，无论减税也好还是别的政策也好。另外，美联储经过这十年不断的调整，经验以及人们对它的反映程度各方面也都比以前更加有效。所以我从这两个方面来考虑，应该说美国的经济应该是一个软着陆，不至于出现经济衰退的情况。

　　记：您刚才也谈到了，就是小布什政府上台以后他的政策措施的实施对美国经济的影响，您认为这种影响还会体现在其他方面吗？

　　海：美国现在小布什政府是共和党控制的，尽管现在共和党和民主党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小，但是还有个基本理念的差别，共和党基本上反映的是相信自由经济，民主党比较相信政府方面的作用，象我们所说的凯恩斯主义。我相信布什对付经济危机他可能会用更多的减税的办法，而且他已经早就提出来了，他就希望能够通过减税的办法给企业更多的钱，其中也包括对消费者，企业和个人有了更多的钱以后就有助于增加消费和投资。所以从这点上讲，如果针对这场经济衰退或者叫经济放缓，应该说减税一定能起到一个正面的作用，起到一个促进经济增长的作用。

　　记：我们知道美国是中国的一个比较大的出口市场，那么通过您刚才对美国未来经济的这么一个基本判断，我的理解是未来美国经济还不至于太悲观，那么您认为美国经济发展对中国当前经济发展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海：美国经济对中国经济发展是致关重要的，因为随着中国整个经济融入世界经济的一体化，尤其是我们现在经济刚刚起步，正在融入到其过程当中。美国是中国一个很重要的贸易伙伴，中国出口到全世界的这些产品里面基本上有20%是直接到美国的，还有一些间接的。所以，如果美国经济出现放慢，或者甚至出现衰退，那么肯定会影响到中国对美国的出口。这个影响我想可以从两方面看：一个是直接的，就是中美直接的贸易投资问题。我们直接出口到美国的产品，随着它的预期收入的下降，人们会减少消费，减少需求，那么这时候可能从中国进口的数量会减少。还有一个是企业投资方面，包括私人投资也好，包括大公司投资也好，当他的财富效应发生变化以后，比方说本来股市特别好，或者是他这个企业经营得特别好，那么他就觉得我投点资没关系，如果当他的经济比较紧张的时候，预期不是很好的时候，他就不会轻易地来冒风险，从这两方面看，可能对中国经济都不是很好，因为我们的发展中国家需要外商来投资，需要出口，所以这两种可能都会影响到中国经济的增长。

　　还有一个叫做间接的影响，因为美国经济不光会影响到中国，还会影响到亚洲国家，包括香港、台湾、马来西亚、新加坡、韩国都会受到影响，如果美国经济放慢，那么他们的经济可能也会放慢，他们的放慢也会影响到我们对他们的出口，而且中国对东亚的出口应该说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所以这就很明显的说明，如果美国经济放慢，甚至出现危机，不管是软着陆或者硬着陆对中国来讲应该不是一个很好的事情。

　　记：那么您现在可不可以判断一下这个的影响会有多大？

　　海：我觉得影响不会太小，由于这几年中国的出口一直是经济增长很重要的一部分，为什么继东南亚经济危机以后我们会出现通货紧缩，我们的出口受阻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出口受阻以后你这些产品不得不运回国内市场上来，运到国内市场上来以后使得国内市场上就出现过剩现象，那么出现过剩现象以后就会造成价格出现低迷，连锁反映就可能对企业的生产前景各方面都产生不良影响。换句话讲，现在的中国已经不象二十年前的中国，中国现在已经成为世界经济当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所以，任何国家，尤其象美国这样的大国，他的经济对中国的影响可能会大于对东南亚经济危机在中国的影响。

　　还有一点，如果说中国加入WTO，应该是对美国的经济有好处的。因为，第一中国可能会直接地进口一些东西，他们的很多产品也希望找出路，尤其在他们的经济出现危机或者经济放慢的时候，他更加需要打开别国的市场来推动他的出口，带动他的经济。我想，美国在这方面可能会要求更高一些，而且如果中国加入世贸组织，尽快地实行我们在世贸组织里的承诺的话，应该讲对美国经济是有好处的。还有一个预期的好处，就是说他不一定马上出口到你这，因为经济当中有时候这个预期非常重要，如果中国现在一旦进入WTO以后，很可能美国人就开始有一个新的预期，就是说：噢，现在我们有新的市场了，赶紧早点去投资！或者是他在两年、三年的预期以后，对他的投资就会产生好的作用，这样反过来又会带动中国的经济。其实中国加入世贸组织真正获得最大好处的是中国和美国，因为这两个国家一个是资本、土地资源、技术方面都非常雄厚的国家，另一个是劳动力非常雄厚的国家。实际上通过加入世贸组织以后，这两个资源能够更好地得到结合，所以，实际上应该说中国加入世贸组织不仅有利于美国经济，反过来间接的和直接的也有利于中国经济的发展。

　　记：现在刚二月份，是不是很难判断出美国经济的放缓对中国经济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海：对，是这样的。实际上贸易的影响会有一个时滞，它不是马上产生影响，就象东南亚金融危机是97年发生，但是影响到中国是98年，中国98年的出口增长是零，在97年的时候还是20%几，到98年，当时朱镕基提出我们一方面GDP要保8，出口增长当时的目标是10%，结果到了年底，全年的增长是零，所以说它有一个时滞的问题，因为，比方说现在美国经济不景气了，那么他订货订6个月以后的货，6个月以后他说我不进口了，但是现在的订单你还在生产，所以出口有一段时间还是很繁荣，但是过一段时间就会是一种假繁荣现象，虽然我们现在不会感觉到，但是我们可以预测出今年全年的出口形势不会好。

　　记：但现在也有一部分人对美国经济还比较乐观。

　　海：我现在也不悲观，我看到有一篇文章，大意是有人说对于现在的美国经济本来就不是很好，但有些人把整个美国经济的衰退归结为泡沫，认为美国新经济是个泡沫，你们把美国新经济吹捧得如此好，其实根本就不存在。可我的态度是不悲观的，不象有些人认为他本来全是泡沫，我认为他们这个泡沫和日本的泡沫以及我们海南岛的泡沫根本不是一回事，应该注意到这一点。

　　记：好，非常感谢您接受我们的采访，谢谢。

　　海：谢谢。

（中经网·电视媒体部徐剑、雷蕾根据录音整理，未经本人审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