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的经济影响　　　　　　　　　　　　　　　　　　　　

盛 洪　　　　　　　　

　　（50人论坛·北京）据说"9.11"恐怖事件涉及的保险赔偿金额高达300亿美元。但这还不是这一悲剧最严重的经济后果。虽然油价随世贸中心的倒塌应声而起，但这只不过是暂时的现象，因为中东历来就是一个动荡的地区，国际市场早把这一因素考虑到油价中去了。美国则不同。在人们心目中，美国是最安全的地方之一。这是因为，依美国的军事实力，一旦与它国发生冲突，美国更有可能获胜。制度经济学认为这种产权安全性具有市场价值，在美国它表现为在既定条件下美元的坚挺和外国资本的流入。然而除非再有几十年的安全记录，"9.11"恐怖事件几乎永久地改变了人们的预期。人们会认为，美国强大的军事力量有时也许是个负数，它对外过多、或过于强硬的干涉，会招致恐怖主义的报复。纽约不再那样安全。并且越具有标志性、越处于中心地位、越对美国及世界经济举足轻重，就越会成为袭击的目标。预期的改变显然会导致美元的贬值和资本的流出。
　　许多在世贸中心设立总部的金融公司遭受了直接的损失，保险公司也要支付巨额赔偿，这可能导致一些金融机构的破产。其规模可能会引致一场金融危机。然而，格林斯潘领导下的美联储已经是一个非常成熟的中央银行了。据报载，像对付1987年股灾一样，美联储已经声明将向银行体系提供一切必要的资金；9月17日，又果断地将利率下调了0.5%。在紧急情况下，中央银行向商业银行提供信用，是避免信用崩溃损害实质经济、反过来又恶化金融状况的重要手段。防止连锁反应、阻断恶性循环是这一手段的核心思想。一些经济学家认为，1929~1933年的大萧条，就是因为当时金融当局过于保守，没有放弃金本位制所致。因此这次美国的货币体系和金融市场在短期内不会崩溃，也不会出现严重的金融危机。只是原来早已开始的轻度衰退又有一定程度的加深。
　　然而从长远来看，财产安全程度和信用程度的降低，无论是人们怀疑态度的增长，还是防范措施的增加，都会导致交易费用的上升。人们会采用更安全、但效率较低的交易手段，同时会导致交易数量的减少。按照经济学的主流看法，这直接会减少交易红利，也就是所谓的生产者剩余和消费者剩余。不仅如此，在美国这样一个分工和专业化非常发达的国家中，人们就是通过交易互相依赖的。当交易因交易费用的增加而减少时，许多企业或个人会无法进行正常的生产，他们或者停产，或者向自我供给的方向调整。这导致整个社会的分工和专业化程度的下降，直接地就是效率的下降。在金融领域，较安全的交易手段意味着人们可能更多地用现金交易，而较少地采用信用卡、电子转账和网上银行，这在一定意义上相当于从银行体系抽取现金，会产生货币供给数倍于抽取额的收缩，从而引起通货紧缩。安全的丧失、交易的减少和信用的收缩，都会压低美国尤其是纽约的房地产价格，不仅直接带来财富损失，更由于房地产是银行借贷的重要抵押品，也会加剧通货的收缩。美国今年已八次降息，贴现率已低至2.5%。由于还有经济学家所谓的"流动性陷阱"（即利率过低而不起作用），美元已经没有多大降息的空间对付通货紧缩了。"9.11"惨案无疑使已经放慢的美国实质经济雪上加霜。
对于中国来说，更加恶化的美国经济显然会减少中国的出口贸易。据中国社会科学院宏观经济课题组的研究表明，美国经济放慢一个百分点，中国的出口就会下降七个百分点。然而从出口结构看，传统产业的产品出口受到的影响也许会小一些。因为在经济衰退时，人们会多买便宜的日用品。在另一方面，从美国流出的资本，有很大一部分会流入中国。今年以来已经增长很快的从美国向中国的资本流动会加剧。资本盈余的增加会抵补贸易盈余的减少还有余。这会在我国目前既定的货币政策条件下增加货币供给。然而问题是，美元的贬值压力和资本的流入会迫使人民币升值。在现阶段将人民币升值，也许会重蹈日本在"广场协议"后的战略性错误。因此，对短期资本流入的管制、人民币的降息和加快货币国际化的步伐，或许是可以想见的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