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投资需求增长可弥补外需下降对GDP增长率的影响

----比较三大需求变化看今年经济增长

李晓西

    （50人论坛·北京）现在分析经济形势的方法，已从供给分析走向需求分析，这是与我国宏观管理从供给管理为主转为需求管理为主相一致的。而在传统经济下，我们是供给分析为主的，常用的语言就是“保障供给，安排市场”。与那时不同，现在分析经济增长趋势如何，关键在于分析总需求是否充足，需求拉动是否有力。通俗地讲，生产能力基本没问题，只要有定单，只要有购买力，供给量就能上去。要分析需求因素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就应具体分析三大需求即消费需求、投资需求和出口需求各自的增长趋势，才能判断出这三匹马能否拉动国民经济这驾车。
    2000年即去年这三大需求对国民经济拉动情况如何呢？去年消费需求对GDP增长的贡献可能最大。去年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达到34153亿元，比上年增长9.7%，加快2.9个百分点。消费需求主要两部分，一是社会消费，二是政府消费。按往年经验，政府消费为社会消费的40％。根据统计局计算，去年按GDP支出法算，最终消费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为65.6％，拉动经济增长5.3个百分点。2000年投资需求对经济增长作用比1999年强劲。去年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达到32619亿元，比上年增长9.3%，加快4.2个百分点；固定资产投资中：国有及其他23284亿元，增长9.2%；城乡集体4739亿元，增长9.2%；城乡个体4596亿元，增长9.5%。统计局按GDP支出法算，资本形成总额对经济增长贡献率为39.1％，拉动经济增长3.1个百分点。2000年出口需求贡献因顺差从前年290亿美元减少到240亿美元，因而在统计分析中为-0.47%。2000年出口总额2492亿美元，比上年增长27.8%，加快21.7个百分点。因此，出口增长是相当快的一年，对国内经济拉动确实是明显的。但这里不讨论这个问题，暂且接受通行的即统计局的结论。
    在回顾去年三大需求基础上，现在让我们继续从三大需求关系入手，来分析和观测一下今年经济增长率的可能值。
　　

    出口需求即外需下降已成定局，其对GDP增长率下拉影响不会超过一个百分点。

    去年底我们预测今年出口增长趋势时，提出了若干不利增长的因素：一是平均退税率已15%，出口退税额巨大(去年810亿元)，再靠增加退税刺激出口不行；二是部分原材料价格上升和劳动力成本增加，加之质量问题，出口商品竞争力下降；三是今年国际市场情况不如去年；四是去年出口增长基数大，达30％，今年出口减半考虑，达10％到15％就不错。回头看，今年出口受影响最大的因素还是国际经济，尤其是美国经济的下滑。这一点，去年底有所涉及，但没太重视。
    据统计2000年美国进口总额占世界贸易总额的31%左右，其中进口占世界总进口的20%左右。因此美国经济减速就会减少从其它国家的进口，这对全世界各国的经济增长就会产生较大的负面影响。当然，还有日本也要考虑。美、日都是我主要出口国。2000年我出口总额中，对美国与日本出口占37.6％。美国和日本经济不振，必然会影响我国今年出口的增长。美国股市今年以来多次暴跌，已使投资者损失5万亿以上的美元，形成了巨大的财富收缩效应。有研究表明，美国家庭从股市上多赚10美元，就会增加3美元的消费支出，而美国居民金融资产中股票的比例高达40.6%。因此，股市所产生的“财富效应”，将促使居民收缩消费，对美国经济增长以及对各国向美国的出口带来负面影响。其间接影响在于，美国对我国重要贸易伙伴比如欧盟、日本、东南亚国家出口产生较大冲击，影响这些国家经济复苏进程，也会影响到我国对这些国家出口的增长。还有一个潜在的不利影响是：美元对人民币的相对贬值可能性时隐时现。由于去年美国的贸易逆差高达5000亿美元，今年其经常项下和资本项下的收支情况均不乐观，国际收支状况难以好转。这些都会影响国际社会对美元的信心。尤其是近期911事件的出现，更加动摇人们对美元的信心，削弱美元作为强币的地位。形势将会逼迫人民币相对升值。这将不利于我国出口增长。
    让我们看一看今年1-8月份外需下降的基本数据：
    1至8月份，我国外贸进出口总值为3305.3亿美元，比去年同期增长9.6%；其中外贸出口 1709.9亿美元，增长7.3%，比1至7月份的8.4%回落了1.1个百分点。前8个月，我对美出口350.6亿美元，增长4.9%，比上月末回落1%。单月出口同比增速在7月份出现小幅反弹后，8月又有回落。但8月当月出口额达到235.4 亿美元，创单月历史最高值，比上月出口增加6.5亿美元。前8个月，一般贸易出口726.9亿美元，增长7.1%。1�8月份，加工贸易出口938.7亿美元，增长7.4%，比上月末回落1.2个百分点，增速进一步放慢。1-8月出口虽然保持增长态势，但逐月下滑的趋势不容乐观。
    出口增速的国别（地区）情况从上半年数据中有一定反映：上半年对香港出口增长3.6%，比上年同期回落34.1；对美国出口增长6.0%，比上年同期回落24.4；对日本出口增长13.7%，比上年同期回落20.6；对东盟出口增长7.8%，比上年同期回落43.6；对欧盟出口增长9.4%，比上年同期29.1个百分点。
    在分析外需对GDP增长影响时，主要是分析净出口，集中反映在顺差的增减上。上半年进出口相抵，顺差81亿美元，同比减少43亿美元。1-8月，累计实现贸易顺差114.5亿美元，与去年同期相比顺差下降了32%，大约同比减少53亿美元。 如果全年按这个比例下降，顺差减少大约为80亿美元左右。这对我GDP增速影响为0.8左右。因此，可以说，今年与去年相比，外需下降的拉低影响将有所加深。
    但外需下降情况也不致于引发经济危机，不论是美国还是对中国。从现实情况看，我国今年1-8月机电产品出口继续快速增长，传统大宗商品出口基本保持小幅增长态势，已反映了这一点。外贸部有关专家认为，中国对美出口中的消费品因价格性能比优越，因此，还是具有一定刚性。今年全年中国对美国的出口仍然会有4%左右的增幅。 因此，国际经济金融变动对我国经济有影响，不会成为中国经济继续增长的强力障碍。这里主要要看美国经济。美国经济全年可能仍然低迷，但大幅下降可能也不大。一是美国经济基本面仍然较好，技术创新快、市场调节灵、劳动生产率高等基础条件仍然存在；二是美国商品和劳务市场潜力较大；三是宏观调控有相当基础和条件，联邦基金利率与贴现率虽9次下调，仍有一定空间。美国政府在2000年财政年度有盈余2560亿美元，为其扩大支出提供了基础；今年的减税额将达到500亿美元左右，其中相当大一部分将被用于消费。911事件，将使美国经济下降时间有所延长，但不会从根本上动摇美国经济的恢复。综上：我国外需受到国际经济增长下降影响，且因去年出口增长高基数影响，今年全年外需大幅下降是肯定的，但对我GDP影响有限。
　　
    二、消费需求增长保持平稳，其对GDP增长的贡献度相对下降
    2000年年底时，我曾对2001年消费需求走势提出较乐观预期，并提出这样几条理由：一是收入预期较好，而消费是收入的函数。2000年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6280元，比上年增长6.7%；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2253元，比上年增长2.1%。2001年达此水平，问题不大。因为，2001年正在计划提高公务员工资，发放奖励工资和实行地区津贴；计划对中西部少数民族、贫困边远地区，将每月补贴若干元的津贴；还有一些减轻农民负担增加农民收入的措施。这些对消费需求提高都会有作用。二消费现已进入了一个升级换代时期，只有这种时期才会出现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实际增长达到10%的高增长。消费结构出现了空调、家用电脑和手机等的热销，出现了旅游热。三是2000年以来居民消费心理预期较往年有了明显改善，储蓄转向消费和投资的倾向十分明显，预计这种倾向今年会保持；四是今年政策尤其是信贷政策支持消费做法，将会在近两年试行基础上，较全面地推开。五是2001年可能加入WTO以及作为新世纪的第一年，都有很多促销题材增加人们消费。六是2001年将推出社会保障的方案，还要适当提高社会保障补助的标准。将有助于低收入者增加消费。另一方面，我们也认识到，2001年消费需求提高的问题也是存在的：主要还是农民收入提高十分有限，这是影响最大的；二是储蓄转为消费的力度将会低于今年，这是受居民储蓄结构限制所致。现在看来，这个估计基本正确，但略显乐观了点。
    今年7月份，在作上半年经济形势分析和下半年预测时，我们曾预计下半年消费需求稳中略升，基本上同比持平，对GDP增长作用与去年拉平。现在看来，今年1-8月份，国内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增长10%左右，与去年全年增长10.1%速度接近，因此，可以说是相对平稳地增长。原因与我们去年底分析是相近的，一是受提高机关行政事业单位工作人员工资和离退休人员离退休金政策逐步落实到位及其示范效应的作用，全年城镇居民收入可望继续较快增长。农民收入也会保持在一定水平上。改善了居民的收入预期，提高了低收入阶层的消费倾向，二是消费信贷政策，以及某些消费亮点如汽车、旅游等，国内消费仍会保持稳定增长。如今年4月出台了《国务院关于进一步加快旅游业发展的通知》多条措施鼓励旅游业发展。三是文化办公用品、家电商品销售继续保持较快增长。另外，降价竞销和赠品促销也刺激了家电市场。四是利用节假日和大型公务活动营造市场，促进了消费。五是取消了小城镇户籍指标的限制，出台了《国务院批转公安部关于推进小城镇户籍管理制度改革意见的通知》，对刺激消费起了一定作用。
　　总之，从现在角度看去年底和今年中对消费需求走势的判断和预期，基本上还是成立的，是比较乐观的，平稳增长的。因此，可以认为，相对去年消费对GDP增长影响而言，今年消费需求将保持平稳的力度，这是一个基本的判断。但是，由于今年投资需求增长很快，因此，相对投资而言，其对GDP增长的促进作用有所下降。
　　
    三、今年投资需求增长较为强劲，其对GDP增长贡献度相对提升
    去年底，我曾做了这样一个判断：2001年投资需求走势比较乐观，有望保持2000年水平。提出
    的理由：一是2000年国有企业情况有所好转，投资能力比以前有所提高，尤其是更新改造投资方面进展会更大一些。二是非国有经济投资今年会有较好表现，2000年已出现非国有经济投资恢复增长的势头。近两年信贷政策对非国有经济尤其是中小企业支持，将会在2001年见效果。三是国债投资2001年仍会保持一定力度，这将有助于投资需求不会出现大的下降。今年要发行1500亿元长期国债，其中1000亿元用于在建的国债项目；500亿元用于新开工的西部开发建设项目，如西气东输、西电动送、进藏铁路、南水北调、生态环境建设等。国债投资要广泛运用参股、贴息等政策，吸引各种社会投资进来。与此同时，提出2001年投资增长潜在困难不容忽视：一是受公务员公房出售期限影响，今年房地产投资可能会有所回落。去年取消投资税的刺激随时间推移也在减弱，今年售公房要有个了断。这个判断看来保守了。今年房地产投资走势仍然强劲。二是有相当一批企业生产困难，企业的整体投资能力不强。非国有经济对投资增长的促进作用还十分有限。三是投融资改革还没取得实质性进展，社会各方共同投资的格局还有待形成，还缺乏行之有效的启动社会投资的方式和手段，因此，今年社会投资预期不能太高。看来，去年底的预测大体成立，但与今年上半年实际相比，略显保守。
    在今年上半年我们对投资走势预期比去年底更为乐观一些，我们提出，下半年投资增长会更有力一些。当时提出了这样8条理由或说助长投资的8个因素，这8条也是我们现在预期全年投资投资会有较大增长提出的依据。因此，在这里列举这8个因素。为与全年分析接近，我们尽量用前8个月的统计数据取代上半年数据：①政策因素：去年增发500亿和今年1500亿全部国债资金正在到位，为加大西部开发和治水工程进度，有关部门也正在考虑进一步加大国债投资力度。因此，下半年固定资产投资将有较快增长。②外资因素：今年1-8月，合同外资金额437亿美元，同比增长31.6%；实际使用外资金额274亿美元，同比增长百20%。从固定资产投资资金来源上看，上半年利用外资增长11％，其中外商直接投资增长33％。外资增加，有助于拉动国内投资。③企业因素：根据国家统计局提供的信息表明，二季度全国企业家信心指数为120.7点，为历史第二高点，表明企业家对宏观经济信心稳定。调查还显示，企业固定资产投资信心普遍增强。今年是“十五”计划第一年，加之企业盈利水平明显提高，企业投资有所启动。二季度，企业固定资产景气指数达到117.2点，也为近几年最好水平。六大行业企业固定资产投资景气指数首次全部进入景气区间，其中建筑业，交通运输、仓储及邮电通信业企业固定资产投资景气指数大幅提高。从调查结果看，企业家对三季度宏观经济发展信心较为稳定。④地方投资因素：作为十五计划第一年，地方投资增长较快。中部地区投资增速继续加快。前8个月，东部地区完成投资7834亿元，同比增长17.9%，增幅与前7个月持平；中部地区完成投资2871亿元，增长20.9%，增幅上升1.9个百分点；西部地区完成投资2236亿元，增长26.8%，增幅持平。⑤预期因素：由于申奥成功和11月可能加入WTO，使国内外企业家的投资欲望和预期大大提高。不久前世界银行副行长、首席经济学家尼古拉斯.斯特恩来华时提到，全球经济放缓对中国GDP影响大约是下降0.5％到1％，也可能还略低点。他还说，宏观经济学提供了一个重要经验，快速的反应来自预期的变化，而不是价格和收入对于供给和需求的影响。⑥投资中产业因素：房改力度在加大，有关促进房地产的政策在落实，一些发达地方做法在推开，这些都会促使房地产投资继续增长。1-8月份房地产开发完成投资3188亿元，增长32.1%，增幅上升0.5个百分点。三次产业中，二产投资增幅大一些。完成投资4102亿元，增长12.8%，增幅上升0.8个百分点。⑦市场因素：基础设施对投资还有很大需求，市场上对房产需求量仍很大，申奥成功意味着有很多投资项目要开工。而投资新领域还在不断开拓。⑧资金来源因素：人民币和外汇资金比较充裕，８月末，我国城乡居民储蓄存款余额为７．０６万亿元，增长１２．３％，增幅比去年同期高６．１个百分点。８月末，全部金融机构各项存款余额为１３．７万亿元，增长１６．１％，增幅比去年同期高２．３个百分点。外汇各项存款余额为１３４７．４亿美元，比去年同期增长１３．８％。　8月末国家外汇储备存款余额已达1900多亿美元。货币供给量基本正常、平稳。８月末，广义货币（Ｍ２）余额为１５万亿元，比去年同期增长１３．６％，增幅比上月末提高０．１个百分点。狭义货币（Ｍ１）余额为５．６万亿元，比去年同期增长１４．２％，比上月提高２．３个百分点。　
　　那投资需求实际情况如何呢？从投资的统计数据看，1-8月份固定资产投资增幅继续攀升：前8个月，国有及其他经济类型单位完成投资13311亿元,同比增长18.9%，增幅高于前七个月0.5个百分点，高于上年同期6.2个百分点，增幅继续攀升。前8个月，基本建设完成投资6978亿元，同比增长11.7%，增幅高于前七个月0.6个百分点；更新改造完成投资2624亿元，增长26.7%，增幅上升0.3个百分点；
　　
    四、今年投资需求增长可弥补外需下降的影响
    现在要回答一个大家关心的关键问题，就是投资需求增长力度能否补上外需下降的部分？我的答案是肯定的。
    对形势分析乐观一点的同志估计，贸易顺差全年可能会减少50亿美元以上，与去年顺差减少额相近，这将会影响GDP0.5％左右；另据外汇局有关专家预测今年经常项目可能顺差140亿美元，减少100亿美元顺差。如果顺差减少100亿美元，预计会影响我GDP增长率1%左右；而在本文开始时，我们估计全年顺差减少可能在80亿美元左右，因此，外需下降对我GDP增长率影响会在一个百分点之下，可能在0.8左右。
    进一步，分析一下投资对GDP的作用。1998、1999、2000三年增发国债扩大投资，拉动经济分别为1.5％、2.0％和1.7％个百分点。因此，今年投资拉动经济，超过1.5个百分点是肯定的。去年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增长是9.7％。预计今年投资增长达到12%甚至还高一点，
    这样可望使投资对GDP拉动新增0.5%左右或再高一点。
    据亚洲银行估计，今年外资直接投资会达到480亿美元，比去年增加70亿美元。这部分投资增量除能增加长期生产能力外，还能通过对国内产品与服务的采购，对当年经济增长产生0.3％-0.5％的正拉动。外资增加可部分抵消外贸出口下降影响。
    综上，国内外投资综合效果，就会基本抵销因外需下降引致顺差减少而使GDP下降的1%左右的缺口。美国经济下滑尤其是911事件影响，对以内需求为主的我国今年的GDP，其影响只能是略为下拉了一点。考虑到去年我国GDP增长在8%，因此，今年GDP增长在7.8%左右（左右的波幅当然会小一点，比如在0.1）是完全可能的。
    最后，需要说明的是，以上思路，与GDP计算的支出法接近。但现在公布的，主要是GDP生产法计算结果，因此，实际公布的增长率可能比我们预计的7.8%低零点几个百分点。

北京师范大学 学术委员会副主任
　　经济与资源管理研究所所长 李晓西

2001年10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