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改革开放的一个重大理论突破就是承认并肯定资本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的存在及其积极作用，一个重要经验就是边发展边规范。然而，资本的本性具有逐利性和扩张性，资本无限制无序扩张还在于法律的精细化程度、监管能力的完备化水平尚存不足。给资本设置“红绿灯”宜坚持以已有的、相对稳定的、法制化的监管体系为基础，再加以适当调整和完善。规则要简化，标准要统一，监管及时回应、动态调整，实质法治和形式法治实现有效统一。最后，在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不仅仅是要规范资本本身的行为、还要规范资本无序扩张的外部环境。
关键词：资本 无序扩张 反垄断 政治经济学 法制
一、资本在中国市场化改革中的地位
中国改革开放的一个重大理论突破就是承认并肯定资本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的存在及其积极作用。传统政治经济学理论在社会主义条件下不使用资本的概念，用的是“国有资产”“国有资金”等表述。中国改革开放一个颠覆性的理论成就即承认资本。中国经济增长、发展以及劳动者就业，都得益于有了资本。在这个背景下，应该充分肯定资本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的作用。
关于资本对公有制经济的作用，过去认为公有制经济不能和市场经济结合，而现在国有制经济便是通过资本和市场经济结合起来。发展多种所有制经济实质上是承认且允许私人资本的存在和发展，公有制经济和私有制经济以资本为纽带实现共同发展。“两个毫不动摇”（毫不动摇巩固和发展公有制经济，毫不动摇鼓励、支持、引导非公有制经济发展）具体体现在充分发挥各类资本的积极作用。现阶段强调的稳增长、稳就业最重要的就是稳资本。实践证明，发展和就业离不开资本。当前全社会都在关注稳增长，这一定程度上就是要稳资本。不能把资本看作万恶之源，需要认识到资本的无所不能，中国发展离不开资本。
如今提出“资本的属性、行为和规范”问题，并不是要限制资本发挥作用，而是因为资本发展到现在，我们认识到一方面资本无所不能，另一方面资本运行风险无处不在。资本无序扩张给社会生活带来的负面效应也在逐步凸显。在这个背景下，需要资本健康有序地发展，需要研究它的行为规范。尤其是，过去资本主要是实体资本，现在资本大量的是虚拟资本。资本已经多元化，而且投机性的部分越来越大。如果对虚拟资本、投机性资本没有一定的规范和规则，任由其无序发展，那么对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发展也是不利的。
二、《资本论》对资本属性的论述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对资本属性的论述蕴含五个方面。
其一，资本是一种生产关系。它是指在资本主义条件下资本雇佣劳动的关系。
其二，资本是必要的生产要素。各种生产要素是被资本黏合或者并入生产过程的。
其三，资本的本性是要实现价值增殖。资本是带来剩余价值的价值。
其四，资本是作为生命体的运动。资本的运动一旦停止，资本就不是资本。
其五，积累是资本的本性。剩余价值资本化实现资本增值。
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私人资本的上述五个属性都存在，公有资本除了不具备第一个属性外，其他属性都存在。特别需要指出，无论是公有资本还是私人资本，有两个属性最为鲜明：一个是价值增殖，即产生利润；另一个是通过积累增值。如果不能做到增殖和增值，它就不是资本。
三、资本的逐利性及其二重作用
资本的存在就为了其价值增殖，这是它的逐利性。
资本的积极作用是资本要素在财富创造中的作用，不仅在于它本身投入所起的作用，更重要的是它作为要素黏合剂，在不同要素之间配置所起的提高生产力的作用，这是在社会主义现阶段绝对不能缺少的。
资本的负面作用可以根据马克思在《资本论》里的批判概括为四个方面。其一，资本的原始积累，资本来到人间，充满着血和肮脏的东西。但需要说明的是，对于伴随中国改革开放过程而出现的原始积累的资本，不能依据这一点予以批判。原因是中国工业化的资本基本上靠的是农业剩余劳动力转移。其二，资本的运行只顾眼前不顾未来，不顾社会利益，即马克思说的“哪怕我死后洪水滔天”。其三，资本对雇佣劳动的剥削像狼一样残酷。其四，资本无限扩张和人民消费需求相对狭小直接导致经济危机。这些消极作用会在资本逐利、积累和扩张的行为中表现出来。
四、资本的积累性及其可能的两极分化效应
通过积累实现资本增值是资本的属性。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的资本积累，包括公有资本积累和私人资本积累。公有制经济是在国家发展历程中积累的全体人民的宝贵财富，因此从理论上说，排除官员腐败，公有资本积累是为人民谋福祉，增进公共财富。私人资本的积累总体上也是社会财富的积累，是国家经济增长的源泉。
但需要说明的是，私人资本积累时可能产生贫富两极分化。在存在私人资本积累的条件下，需要防止和克服可能产生的贫富两极分化现象。现在相当一部分资本通过房地产市场和资本市场变为投机性的虚拟资本。这种属性的资本既可能“一夜暴富”，也可能“一贫如洗”，由此加剧贫富两极分化。中国现阶段的财富差距明显超出收入差距，这主要是私人财富积累差距带动的。
五、资本的扩张性及其可能的风险
资本扩张指的是个别资本集中意义上的扩张，主要途径是资本流动，包括并购和股份制。资本从低效率部门流向高效率部门，从过剩部门流向短缺部门，从低效率企业流向高效率企业，其积极作用是明显的，值得肯定。资本扩张的主要方式是竞争和信用这两大杠杆，这是做大资本的途径。
理论上讲，单个资本的扩张是无限制的。但由于存在信息不完全等原因，并购和扩张存在风险。从微观上说，第一，跨界、跨行业并购少有成功。第二，资本扩张如果只追求做大，不追求做强，不对被并购企业进行制度和技术改造，就可能会让被并购企业拖垮。这可以说是资本无限制扩张的微观风险。
从宏观上说，资本的无限制无序扩张会造成宏观风险。资本无限制扩张存在三大助力机制：一是信用杠杆机制，通过银行的信贷杠杆和资本市场的运作等方式，助力资本无限制扩张；二是腐败官员的权力勾连，权力会使资本无所不能；三是互联网平台提供了跨界的无障碍扩张技术手段。这说明防止资本的无序扩张，更为重要的是规范以上助力机制。
六、资本的野蛮生长
关于资本野蛮生长，可以归纳为如下两个方面。
一是通过股权投资的方式进行野蛮扩张。列宁曾指出，垄断资本通过“参与制”的扩张成为万能的垄断者。母亲公司统治着女儿公司，后者又统治着孙女公司。一级级的参与，拥有不太多的资本就可以统治巨大的生产部门。“参与制”不仅使垄断者以不太多的资本控制巨大的资本，不可避免地要渗透到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而不管政治制度或其他任何“细节”。现实中，某些公司的股权投资方式非常野蛮，不只参与了几个、几十个企业，甚至是上百个企业。这种野蛮扩张就像列宁说的，它会成为一个万能的垄断者，甚至渗透到社会各个方面。外资通过股权投资的方式参股甚至控股具有垄断地位的民营企业，一旦失去控制，外资就可能成为万能的垄断者，甚至会威胁国家安全。
二是虚拟资本野蛮打压实体资本。现代社会的资本更加多元，资本属性发生了变化。初期的资本大都是实体领域的资本，是风险投资和体现企业家精神的资本。而到了现代社会，房地产和金融资产经常成为投机浪潮和市场泡沫的源头。现实中存在虚拟资本野蛮打压实体资本的情况。许多实体资本需要用于固定资产投资、人力资本投资和创新投资；而一些虚拟资本靠资本运作在资本市场上举牌，只要达到某个上市公司的控股额度，它就可以轻而易举控股该公司，其中参与运作的资本也不是自有资本，主要是利用杠杆向银行和其他投资者连环借债。同样的资本，一个搞实体经济，另一个在资本市场举牌控股某实体企业，其后果是损害实体经济这个国之根本。
七、规范资本行为
规范资本的行为就是对资本运行设置“红绿灯”的问题。资本自由流动的“自由”是相对于垄断和自然经济而言的，绝不意味着脱实向虚是自由的，打压实体资本是自由的。要防止资本脱实向虚的扩张，不仅要重视和防范股票市场和房地产市场波动的风险，还要关注由房地产和股票操作所导致的财富占有的两极分化问题。需要规范和限制资本市场上的投机性资本运作，加强监管，不能任凭像列宁所讲的“赌徒的任性行为和繁殖”。
故此，资本的负面清单应包括如下五个方面。一是私人资本参与子公司、孙子公司的规模和程度要有所限制，尤其是对外资参股甚至控股具有垄断地位的企业的股权投资必须有严格的限制。二是限制民营资本对国民经济命脉及国计民生领域的过度渗透，如金融领域。三是基本公共服务部门，如医疗卫生、教育等，应以国有资本为主体，保证国家对公共产品或准公共产品的有效供给，私人资本作为补充。四是加强对资本市场的监管。五是对互联网平台的垄断行为要加强监管。
八、结语
资本无所不能，但资本的风险无所不在。资本的本性具有逐利性和扩张性，需要趋利避害。资本市场、权力的介入、互联网平台成为加速资本无限制无序扩张的“三驾马车”。在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不仅仅是要规范资本本身的行为，更要规范资本无序扩张的外部环境，比如要防止权力和资本的勾连，互联网平台的反垄断。只有这样才能充分发挥资本推动发展的长处，抑制其可能的弊端，规避其可能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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